高士林略微不自然，随后他将一幅画轻轻地置放在案几上。“林公子请观览。”
林啸观瞧，图卷名曰《流民图》，画面凄惨无比，震撼人心；但见流离失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扶老携幼，有的在吃草根、有的在啃树皮，有的已经饿死路旁；
还有受刑之后的老百姓，戴着枷锁，忍着疼痛拆房，背瓦卖木料，只为还清官家强让他们借的青苗高利贷。一切尽收眼底，林啸鼻头泛酸、心中拱火；
但表面却要轻描淡写。“这是什么鬼东西，看着晦气，谁画的？别说，蛮逼真的。”
“林公子您心硬，太皇太后、太后观过之后，大恸，直骂安石乱天下。官家长吁短叹，夜不能寐啊。”高士林痛心疾首，林啸默不作声。
他知道得很清楚，这幅画是一个叫郑侠的小吏让画工画的。此人是王安石的旧识，王安石爱才，对他有知遇之恩。
然而，他目睹了新法弊端，不接受王安石让他通过新法考试，担任个京官，并且直陈变法扰民，反复劝其暂缓变法。
王安石在变法这事上绝不容许任何人置喙，一怒之下，将郑侠贬为京城安上门的监门小吏。
郑侠见劝谏已经不通，根据流民惨状画成流民图，顶着欺君之罪，假冒戍边关急报将此图并《论新法进流民图疏》交给银台司，直接呈现给神宗皇帝。
“一监门小吏，敢于叫板当朝宰相，耿介绝俗，名高天下矣。”高士林赞誉道。“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那便是一座大山。”林啸记得后世某个哲人说过。
“如今，官家一筹莫展，太后甚是忧心。太后想起先皇说过林公子大才，嘱我来公子处讨个方略。”高士林十分谦恭。
“曾闻高大人文武双全，素有巧智，皆因太后严守妇德约束外戚，凭白埋没了大人的才华。”林啸替他惋惜。
“惭愧矣，林公子莫要说笑，与君比，在下是小巫见大巫，东施见了西施。”林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东施与西施两个美丑鲜明的形象都整出来了，是否应了黔驴技穷？
“高大人，林某一介白丁，朝堂之事莫敢置喙，试着分析，应该不算有罪吧。”“无妨，无妨，愿聆高论。”高士林愈发谦恭。
“百年之积，惟存空薄，官家实施王介甫新法无非是挽救财政危机，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王介甫承诺‘民不加赋而国用饶’，但实际上并没有实现。”
林啸顿了顿，随后侃侃而谈，“别的不说，就说这青苗法，荆公的意图是国家征收了大量的粮钱放在库房里并没有创造新的价值，还不如按低于民间高利贷的利率贷给百姓，既能帮助百姓渡过青黄不接的饥荒，又让官府获得利息收入，初衷是好的。
但结果呢，下到地方基层，地方官吏根本不考虑老百姓是不是真的需要借贷，强行把钱粮摊派给他们，然后到期要求归还本息。
当他们无力偿还，就会变卖田房、质妻卖子。朝廷决策层有政策，执行层只考虑政绩，他们强制农民借贷，变着名目增加利息，这反而增加了农民的负担。
最后衍变成单纯的敛财工具，你也看到了《流民图》了，这就是颁布青苗法的真实写照。
“那是荆公错了吗？变法错了吗？”高士林一万个为什么。林啸意味深长地说：“变法没错，是选错了时间，选错了土壤。”
高士林脑门子的问号又大了一个型号，“比如青苗法，官府库房中的钱粮需要个中间组织，把它转化成资本才能完成借贷。眼前并不具备这个条件，最终只能被权力压榨。”
高士林似懂非懂，“那林公子有什么高见呢？”他急迫地问道。“林某不才，不敢妄论。”林啸卖了关子，不是他故弄玄虚，他的思路也不是很清晰。
“但说无妨，高某拜托了。”高士林的脑门分明见了汗。
“水有源故其流不穷，木有根故其生不穷。治国是世俗的，首要解决天下万民的生存问题，否则政权不会稳定。变法的目的是国富民强，民富是国强的基础。国为民方能万世长存。
荆公变法已经酿成了国强民穷的后果，地主阶层利益受损，广大农民心存怨恨，大肆为朝廷敛财充盈国库并非良性发展，恐怕会导致社会基础失去，万一生变……”林啸没有往下说。
“林公子，你有什么良策吗？”高士林伏地便拜。“哎呀，高大人可是折煞林某了。”“好，好，我说便是了。”高士林目光灼灼，弄得林啸居然生出怯意。
他吞吞吐吐地说：“第一，财政收入的增长依靠发展生产；扩大内在需求，发展工商业将蛋糕做大；
第二，变法可行，但莫要急功近利，急于求成，需缓而图之，调整顺序，分清主次；
第三，冗员、冗费需要调整解决做到节流；
第四，王韶河湟开边；第五，合鄂进攻西夏战略；备战边军。第六，结果导向，小步快跑，快速迭代。”
林啸闭着眼睛说了一大堆，最后的印象是高士林手舞足蹈，蹦又跳，闪电般离去。
林啸似乎还没有醒，肚子咕咕叫，他妈的，肠胃在打架了。“六顺六顺。”他高声喊。
“来了来了爷，来了。”六顺屁颠屁颠跑进来，手里举着托盘，托盘里的饭菜喷喷香，还有六顺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猴崽子，有你的，爷可没白疼你。”林啸顺势捏了捏六顺的小脸蛋。“妈的，没肉肉，怎个干吃不胖。明个把肥鹅的脸片下来几片补贴你。”
六顺嘻嘻笑，又从衣袖里掏出个瓶子。“还有酒。”“知心懂意，好样的。嘣，弹个脑瓜崩。”“哎哟”六顺叫得夸张。
半个时辰后，林啸酒足饭饱，打几个嗝，摸摸肚皮，诶，今天他啥也不想干。一早晨高士林的造访，让他浪费了上万个脑细胞，他需要放松。
“听曲、打麻将、打个军体拳、洗个澡，算了，睡个回笼觉吧。”“小爷、小主……”叽叽喳喳，六顺、二喜、肥鹅、银屏窜进来。
“爷给你表演小品《不差钱》，知道爷累了，给你解解乏。”四个人抢着说，大献殷勤，比着争宠。林啸爆出笑声，“好，谁表演得好，像模像样，封个大红包。”
肥鹅（赵本山）：“到了，这就是铁岭最贵的一家饭店，这不，苏格兰情调。”银屏（毛毛）：“爷你念反了，这家老贵了。”六顺（小沈阳）：“对不起，我们这是高档酒店，不收农副产品。”二喜（毕福剑）：“你老爷打麻将肯定是高手。”肥鹅（赵本山）：“咱们不是没点，我点了鲍鱼龙虾，你们都没有么？”六顺（小沈阳）：“有没有你心里还没有数吗？人的一生其实可短暂了，有的时候跟睡觉是一样一样的，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二喜（毕福剑）小伙子精辟……”
四个人比比划划，连说带演十分卖力，“哈哈哈”，有进步，一人一个大红包，林啸分给了他们。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
今天是冬至，在古代，这是个重要的节日，象征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