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年间注定是不同寻常的时期。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今年三月,司马光因反对王安石变法未成,遂自请被贬至洛阳任职,还写下了这首《客中初夏》:“大坏而更改,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无,臣恐风雨之不庇也。”然而,官家赵顼对此并未予以理睬。
今年三月,苏轼受命担任科举编排官,负责确定考生名次,在此过程中与吕惠卿产生冲突。
叶祖洽在考卷中表明其支持变法的主张,吕惠卿认为可将他钦点为状元,苏轼却觉得叶祖洽是故意迎合皇帝,有拍马屁、投机之意。
王安石听闻后很不高兴,当着官家的面说道:“轼才亦高,但所学不正,又以不得逞之故,其言遂跌荡至此。”显然对苏轼极为反感。
去年秋天,富弼上疏请求告老还乡,官家询问他谁能代替为相,富弼推荐文彦博,官家未作回应,只问王安石如何,富弼便不再言语。
青苗法颁布之后,富弼认为如此一来,财利会汇聚于朝廷,而人心将会分散,所以坚决不执行。提举官赵济因此弹劾他不遵圣旨。
王安石说:“富弼虽受责罚,却仍不失富贵。从前鲧因违命被诛杀,共工因貌似恭敬而内心傲狠被流放,富弼同时犯有两条罪行,只是夺去使相之位,又怎能阻止奸邪呢?”官家未作回答,富弼再次请求回洛阳养老。
二月,韩琦上疏反对青苗法,对王安石提出质疑:青苗法规定了乡村五等户所借的青苗钱数,户等越高,借钱越多,可那些商户真的会借钱吗?
他们本身就是放贷者,怎会成为借贷者?而且倘若人户不愿意申请青苗钱,就要获罪申报。要是提举司派人劝说,人户愿意申请,地方官员还会受到处分。
如此一来,很容易出现强制发放青苗钱的情况,这种做法根本无法抑制兼并、救济贫困。官家看了奏疏,未置一词。
富弼从亳州迁移至汝州,途中经过南京,拜访了留守南京的张方平。他坐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人实在是很难了解啊。”
张方平说:“你说的是王安石吗?这没什么难理解的。
往年我担任主考官时,有人推荐王安石,说他有文学造诣,可以任用为考校。我姑且听之,可他一上任,就想改变整个政绩考核制度。
一个新人,对制度和工作尚未完全了解,就想推倒重来。我当时就发现此人不可重用,将他调走,从此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富弼听后,脸上露出愧悔之色,懊悔自已没有早些发现王安石的缺点,以至于如今无法阻止其激进式变法。
苏轼责备宰相曾公亮不能阻止青苗法,曾公亮说:“上与安石如一人,此乃天也。”王安石与官家赵顼的相遇相知仿佛是天意。
官家还是颍王的时候,曾拿出一本自已新抄录的《韩非子》,让王府僚属校对,他的老师孙永知晓后说《韩非子》“险薄玄奥”,希望王爷不要在这上面花费心思。
人人都主张节流,唯有王介甫主张理财开源,所以二人一见倾心。
苏洵作《辨奸论》,认定王安石不近人情。鲜于侁说王安石矫情干誉,李师中认为王安石眼睛多白。
林啸翻阅着这些信笺,消息有的来自朝廷的张茂则,有的来自他在各地安插的眼线。
作为穿越者,他深知大名鼎鼎的王安石和他的熙宁新法,众人对此见仁见智,众说纷纭。
梁启超为王安石立传,称悠悠千年出此伟人,百姓应当买来金丝线,为他绣铸金身以祭祀。
列宁说王安石是中国 11 世纪时的改革家,毛主席给出的评价是“脱离社会现实的理想主义”。当然更有人说他王安石变法乱祖宗法度,祸国殃民,最后导致北宋之灭;
而朱熹等大儒则将诸项新法视为聚敛之术,认为聚敛害民,甚至评价王安石变法的后果是“群奸肆虐,流毒四海”。
估计王安石若能从坟墓中爬出来,定会追着这些人打。
林啸头也大,但他也知道,一切行事如果离开道,就会一事无成,而所谓的道就是动态平衡,即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平衡。
“内殿崇班高士林来访。”六顺前来告知。
“娘希匹,初一躲十五躲,阴魂还是不散。”林啸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六顺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林啸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他在茶室已经等候了半个时辰,嘱咐我千万别惊扰了小爷……”六顺低声下气地说道。
“行了,下去忙吧。”林啸显得十分不爽。“高大人,有失远迎。”“林公子,高某叨扰了。”两人相互客套了一番。
“朝廷臣工纷纷负气离职,林公子大概也有所耳闻吧。”高士林直截了当地说道。
“啊,在下天天做着富家翁的美梦,这一年忙着数钱,无心关注庙堂之事。”林啸装糊涂打起太极,实际上是不想卷入这摊浑水。
毕竟他是穿越而来的,熙宁新法的结局,他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