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这话说的绝对又霸道，隐约的，能看到陆廷的影子。
视人命如蝼蚁，无王法无公道，拿公理秩序当玩笑。
张謇再度看向岑泠：“您半夜跑来，是有什么事吗？”
岑泠半夜跑来，是想来看看陆廷，可这一秒，突然不想看了。
靠近陆廷的人，没有好下场，死的死，残的残。
不死不残，混得好的，就像是张謇。
说话做事全是陆廷影子，像是被他的世界观同化了。
岑泠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陆廷让张謇动手的庞大惊惧。
到后来看到他亲手把胡老八从三十楼丢下去，浅淡的恐惧。
隐隐的，感觉自己都快被同化了。
岑泠摇头，转身想走。
张謇开口：“我以为您是担心廷爷的伤势，才会大半夜的跑过来。”
岑泠顿足，随意道：“我只是顺路而已。”
岑泠开车回家。
没再给张謇打过电话，在家里看看电视，砸有点想结冰的湖面，将花园里败了的菊花和月季铲了。
在圣诞节当天，看刘妈做大红色的圣诞树，指使着她把圣诞树摆在主院门口。
当晚自己吃圣诞烤鸡的时候环视诺大又空荡的房间，跑到外面喊刘妈。
才发现刘妈回家了。
一大堆佣人聚在一起，在过属于他们的圣诞节。
岑泠转身想回去，远处车开近。
车灯熄灭。
岑蹇明下来，晃了晃手里包装的很有圣诞气息的礼物：“圣诞快乐。”
昨天早上岑泠起来的时候，在窗口看到一排苹果，上面写着‘平安、喜乐、健康……’等等等一堆吉祥的字眼。
是岑蹇明摆的，他发来消息说是平安夜，让岑泠别吃多，一个咬一口就好。
岑泠没吃。
今晚。
岑泠耳边隐约能听见后面佣人的笑闹，还能听到远处的炮竹声。
她小声嘟囔：“圣诞节而已，又不是新年，有什么好过的。”
然后转身进去，在岑蹇明走近后没理会，也没上楼。
在餐桌边坐下，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烤鸡。
余光看到岑蹇明小心走近后，敛眉没赶也没说话。
岑蹇明轻轻的在岑泠对面坐下。
拆开包装盒，把礼物盒推过来。
蓦地，岑泠眼圈了。
岑泠其实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因为家里人有。
大小节日，家人都会团聚。
从端午到中秋到圣诞到元旦到冬至，到新年。
然后互送礼物。
爷爷给钱，奶奶喜欢做手工针织品。
岑蹇明的不定，从发卡到发箍到衣服到首饰等等。
唯独父亲的，常年不变。
每年的圣诞节都是张手写的贺卡。
上面写着——愿我的泠泠，永远不会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卖火柴的小女孩，挨饿受冻无亲无故无友，孤零零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这句话简简单单，甚至没有祝福语。
加上元旦降至，新年快到，以前的岑泠不喜欢，收的也敷衍。
可长大了。
再也收不到了，父亲之前送的也找不到了。
才知道这句话暗藏的满到像是要溢出来的爱。
现在这张卡片上写的是岑泠四年未曾在圣诞节收到的爱和祝福。
独属于父亲的爱和祝福，也只有她最亲近的亲人才知道的爱和祝福——愿我的泠泠，永远不会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岑泠垂头，几秒后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桌面。
岑蹇明的声音哽咽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岑泠还是无法原谅。
她猛的夺过盒子，抱在怀里头也不回的朝楼梯口走。
到楼梯口前，闷闷的说：“圣诞节快乐。”
岑泠回房间了。
晚上睡不着，爬起来把卡片拎出来，细细的看了很多遍，搂在怀里睡了。
岑泠和岑蹇明没和好，还和之前一样不说话，却默许了他的出现。
做得饭不吃。
递得水不喝，可他在也不赶，夹得菜也没丢。
这天岑蹇明丢出一句：“陆廷怎么样了？”
岑泠有九天没联系过张謇了。
她不知道陆廷现在怎么样，器官有没有因为深海的意外衰竭，有没有退烧，有没有醒过来。
想要他命的人，是和张謇说的一样，无法下手。
还是已经下手，或者是在窥探着伺机下手。
岑蹇明说：“他和你联系过吗？”
岑泠不说，但摇了头。
张謇让岑泠保密，可整栋庄园的佣人都知道了。
岑泠这些天还隔三差五的接到京市富太太的慰问电话。
问陆廷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什么时候出院，东部的项目因为陆廷没签字打钱，项目暂停，岑泠有没有权限签字，他们可以朝里面投钱。
还说工期不能耽误。
说岑泠如果不懂的话，他们可以找人普及一下项目耽误工期的巨大损失。
岑泠当然懂项目耽误工期的巨大损失。
但陆廷的公事，活着她不会插手，死了怕手跟着不干净，更不会插手。
现在不是死也不是活，是没消息的病着。
岑泠依旧不会插手。
所以岑蹇明知道很正常。
岑蹇明说：“一次电话都没和你打过吗？”
像是话音的回声。
岑泠随手丢在桌面的手机突兀的开始炸响。
上面冒出的是‘陆廷’二字。
岑泠呆呆的看着。
几秒后手指拉过来，拎起来竖在耳边。
“岑泠？”
陆廷嗓音很沙哑，却听着很稳定。
岑泠手指蜷了蜷，淡淡的，“恩。”
器官衰竭也好，相当于透析的换血也好，高烧怎么都不退也罢，其实都很严重。
但岑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陆廷不会有事。
陆廷说：“你来看过我一次？”
“没进去。”岑泠语气平平，“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陆廷顿了几秒：“过段时间。”
“哦。”
无话可说了，岑泠：“再见。”
岑泠把电话挂了，拎起筷子接着吃饭，察觉到岑蹇明的眼神，抬眸看过去，皱眉，还保持着不说话的倔强，却用眼神无声的问他看她干什么。
岑蹇明唇角勾起笑：“陆廷不严重吧。”
岑泠感觉陆廷像是刚醒。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昏迷了近半个月。
却还是摇了头，表示不严重。
岑蹇明长长的哦了一声，笑笑说：“明天跨年。”
明天是元旦前夕。
“我有场应酬，不能陪你了。”岑蹇明说：“如果有机会玩的话就出去玩吧，我不想看见你在节日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