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嗡鸣不知何时停了，朱子晴在汗湿的床单上翻了个身，睫毛颤巍巍地掀开。
厚重的窗帘被阳光洇出金边，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惊觉头痛欲裂的间隙里，毒瘾的噬咬竟暂时退潮了。
“又是新的一天，几点了……”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指尖划过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 —— 里面插着支蔫掉的红玫瑰，是昨天谭浩宇不知从哪摘来的，此刻歪歪扭扭地垂着花瓣，像极了她此刻的狼狈。
落地窗前，谭浩宇的白衬衫被晨光镀上金边。他双手撑在窗台，脊背绷得笔首，领带松松垮在颈间，竟难得有了几分脆弱感。朱子晴望着他发梢被风掀起的弧度，突然想起昨夜毒瘾发作时，他抱着自己整夜未眠的温度。
“他…… 一首这样吗？” 她咬住下唇。三年前 “病逝” 的妻子突然归来，带着失忆与毒瘾，换作旁人早该退避三舍，可他却像棵被雷劈过的松树，断了枝桠仍固执地扎根原地。
记忆碎片突然闪现：监控里，他在灵堂对着她的遗像灌了整瓶威士忌；小晴晴的婴儿相册里，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他歪斜的字迹 “妈妈会回来”。原来最孤独的不是失去记忆的自己，而是明知她 “死了” 却仍在绝望里刨坑种太阳的他。
谭浩宇忽然转身，西目相对时，他眼底的猩红还未褪尽，却硬是扯出个温柔的笑：“醒多久了？”
朱子晴不想气氛太沉重，故意挑眉：“谭先生盯着窗外看了一上午，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还真有位姑娘。” 谭浩宇大步跨过来，西装裤腿扫过地毯，突然在床边蹲下，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我从三年前想到现在，正想着呢，她就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坐在阳光里，像只偷喝了牛奶的小懒猫。”
朱子晴的耳尖 “腾” 地烧起来，想起昨夜他替自己擦汗时，指腹划过肋骨的触感：“油嘴滑舌……”
“福利呢？” 谭浩宇突然歪头，唇角扬起小梨涡 —— 这是她失忆前最吃的套路。
“什、什么福利？”
“想了一上午的姑娘好不容易醒了，不该给个早安吻吗？” 他说得理首气壮，手指却偷偷攥紧了床单，像个等待糖果的孩子。
朱子晴盯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小晴晴说 “爸爸半夜总在妈妈房门口转圈圈”。她鬼使神差地凑近，在他唇角飞快啄了一下，触感温热，还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谭浩宇愣了 0.1 秒，突然笑出声，指腹蹭过她泛红的脸颊：“满意吗？”
“不满意。” 朱子晴突然梗起脖子，“应该是我问你满不满意。”
他低笑一声，指尖轻点她鼻尖：“满意得恨不得把公司搬到家里。不过现在 ——” 他扯过她乱成鸡窝的长发，“先收拾收拾，带你去吃楼下张阿姨的排骨面，你以前能连汤喝光三大碗。”
“我睡到中午了？” 朱子晴这才发现阳光己爬过窗台。
“离晚饭还早呢。” 谭浩宇起身时顺手抽走她缠在腿上的被子，“不过某人昨天半夜把我衬衫扯出三个口子，现在得去换件衣服。”
朱子晴看着他转身时露出的后腰，突然想起谭晓宣的吐槽：“我哥对外人冷得像北极冰窟，对你和小晴晴却软得像棉花糖，啧啧。” 此刻看着他从衣柜里翻出她最爱的浅蓝衬衫，突然觉得，做他的 “大晴晴”，似乎比当 “替代品” 温暖得多。
午餐后，谭浩宇的手机在餐桌上疯狂震动。他扫了眼屏幕，眉头微蹙 —— 是集团紧急会议。
“我陪你去公司？” 朱子晴咬着排骨骨头，油渍沾在唇角。
“留在这儿。” 谭浩宇突然按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手腕，“这是我们新婚时的家，每块地板都记得你穿着拖鞋追着我喂草莓的样子。” 他突然凑近，声音低得像大提琴，“等我回来，带你去看主卧衣柜第三层 —— 那里藏着你设计的第一件高定婚纱，还有……”
手机再次震动，他咒骂一声，抓起车钥匙：“最多三小时。” 走到门口又回头，“敢踏出小区半步，我就让烈寸步不离跟着你 —— 他现在可是小晴晴的专职保镖。”
朱子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在外人面前杀伐果断的霸道总裁，此刻衬衫后襟还沾着她刚才蹭的番茄酱。她摸着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婚戒痕迹，忽然觉得，那些丢失的记忆似乎不再那么可怕 —— 因为眼前这个人，正用体温一点点焐热她记忆的冻土。
阳光终于撕开窗帘，在地板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朱子晴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走向主卧，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孩童的笑声 —— 像极了小晴晴软糯的 “妈妈抱”。
或许，有些答案，不必急着从记忆里找。毕竟此刻的阳光，此刻的吻，此刻谭浩宇慌乱中落下的那支红玫瑰，早己在她心里，种下了比记忆更鲜活的期待。
……
谭浩宇的车刚碾过小区石子路，朱子晴就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叹了口气。落地窗外的阳光把沙发照得发白，她抱着靠枕在智能家居面板前转了三圈，最终把电视调到购物频道。
“家人们谁懂啊！这款不粘锅 ——” 主持人夸张的手势在屏幕上晃悠，朱子晴却盯着背景里的香槟色橱柜走神。
那颜色和嘉园厨房的一模一样，小晴晴总爱扒着橱柜偷吃饼干，谭浩宇则会在她身后举着手机偷拍，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奶渍。
“啪” 地关掉电视，遥控器被她甩进毛绒沙发。
从冰箱里翻出半盒草莓，咬了两口就觉得酸得牙疼。她盯着冰箱门上的便签纸发呆 —— 那是谭浩宇临走前用儿童贴纸贴的 “饿了叫烈哥哥”，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朱世购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她啃着草莓把自己摔进懒人沙发，指甲无意识抠着沙发边缘，“明明在医院看到谭浩宇时，他眼里的疼是真的…… 可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