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墙角里，摆放着印有沈泉头像的遗照，旁边还放着小坟包似的香炉，上边插着三根香。
红毛青年用手掌拍了拍念念的脑袋，努力憋笑着说道：“别指了，当心他掀开棺材盖跳起来打你。”
“滚开，你把我打笨了！”念念捂着头，气急了一口咬在红毛的手上。
“喂喂喂……你本来就很笨了好吧。”
这里所有的成员，似乎都不怎么在乎同伴的死亡，在他们眼里，沈泉是死了还是活着没什么区别。
死亡是唯一的归宿，走的早一点和晚一点儿差别不大，只有还活着的人遭罪罢了。
会长注视着手机的消息，面色凝重地沉思了片刻，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罗莎那边遇到了送葬者，估计活不成了，计划得提前了。”
丝毫没有为同伴的死感到难过，他从宽大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倒悬十字架的挂饰，放在胸口上默哀了三秒钟，随后嘴里念念有词地吟唱起来。
【这是可痛哭的日子】
【死人要从尘埃中复活】
【罪人要被判处】
【纷争之主啊，求您降临于世，涤荡世间污浊】
伴随着他的吟唱，破败的钟楼竟发出死而复生的嗡鸣，回应着神秘的祈祷词。
灭世会的其他成员也停下了吵闹，纷纷向钟楼最中央投去视线，那里摆放着一尊近乎腐朽成渣的天使雕像。
一开始是一片寂静，随后地面开始隐隐震动，浓郁到实质的黑色源质顺着钟楼边缘向上逆流。
黑色的纹路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开，从钟楼的位置往整个上京城周边扩散，仿佛活物一般呼吸着。
痛苦、妒忌、怨念、恐惧……人们生活的副产物，凝结成液态的源质，源源不断地灌输到钟楼顶端。
一道冲天的血光瞬间笼罩了城市上空，如果从卫星上往下看，能看到血色的云团凝聚成形，如同台风眼一般越长越大。
不只是上京城，整个安国十三座城市，均出现了红色暴雨云预警，它们同步开始了贪婪的掠夺与生长。
此时，检测到高浓度的污染物汇聚，怪谈调查局总部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部长，上京城也出现天使雕像了！”
马丕靖慌乱地拍响了总控室的大门，手里紧紧捏着一张无人机远程拍摄的照片，里面赫然是那座腐朽的雕像的剪影。
白色的大门内沉寂了很久，始终没有回应，那个电话里带给人安全感的男人，此时久违地选择了沉默。
“我们该怎么办，部长？”马丕靖急得要死，用拳头无力地捶着门，恨不得一脚踹开大门看看究竟。
自从上次总部遭遇送葬者的袭击后，那人就再也没有下达过任何指令。
要是再不出手，第一个毁掉的就是上京城，他和管理局都得玩完儿。
难道说……那个男人其实早就跑了？
“该死。”这样想着，马丕靖干脆也顾不上规定了，径直发动了【纸片人】的天赋能力，双臂肌肉膨大化，一拳打碎了门。
“警告！警告！您的权限过低，强行闯入总控室……警告！”
眼前出现的场景，让他瞬间呆愣在原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黑黢黢的房间内，无数电子荧屏的中央，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身躯淹没在堆积如山的报告文件中。
尽管只有三十来岁，那人的身躯看起来如此苍桑，仿佛经历了千万年，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绑着一条鲜红的绸带。
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早已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与马丕靖记忆中强大而又严厉的部长完全沾不上边。
那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盘象棋，他举着一枚棋子，如同雕像一般，苦苦思索着破局之法。
“部……长？”
“嗯，进来吧。”他没有看马丕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随后拿起笔在纸上不断写画，将“送葬者”三个字画上了圈。
他终于将右手的棋子落定，沉默了一阵后，抬起头坚定地说道：“这一局，我们还没有输。”
……
A城境内，早已掀起了腥风血雨。
如同从天际响起邈远的歌声，纷争的气息从天使剧院弥散开。
孟成抹去了脸上血腥味的雨水，透过满是裂纹的诡异屏障，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座破败的雕像。
攻破剧院透明屏障的那一刻，天使雕像开始迅速腐化，底座生长出漆黑的藤蔓，顺着洁白的大理石蔓生发芽，开出血红色的玫瑰花。
天使的眼睛被玫瑰扎根刺穿，整个头颅坠落下来，滚到了孟成脚边，沾满了肮脏的泥土。
这就结束了？
孟成呆滞着仰起头，看到天空红云密布，听到剧院内传出神圣的歌声。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他猛然睁大眼睛，僵硬地回过头，看向那座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
A城漆黑一片，再无任何光亮。
孟成迅速反应过来，顶着满天的大雨，果决地下令道：“【堕落天使】已经降临了！跟我回城区，救人！”
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必须将损失降低到最小，诡师或许对血雨还有抵抗之力，但是普通人就说不准了。
装甲车在泥泞的暴雨中轰然发动，如同乘风破浪的战舰，势要挽大厦之将倾，只为将更多的平民救上诺亚方舟。
然而，当他们行驶到半途时，却被他们要拯救的愤怒人群拦住了。
“没用的管理局！你们害死了我儿子！”
一个母亲跪倒在路中间，抱着一个头破血流的男子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大哭着，手指颤抖地指着管理局的装甲车。
孟成焦急地推开车门查看情况，被愤怒而又不明所以的人群扯乱了衣服，推搡着走到路中央，看到死者正是上个月奸杀事件的嫌疑人蔡某。
这个小初生还是死了，电锯女夺走了他的第三个器官，残忍地挖掉了他的脑子。
而他的母亲选择这个时候来闹事，让混乱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
眼下孟成已经没有时间去争论了，只能在雨中大喊着：“都让开！前面有人在求救，先让我们过去！”
大雨模糊了视线，不明真相的人群愤怒地沸腾起来，大喊着“正义”啊“公平”啊，疯了般地对调查员们拳脚相向。
“疯了……都疯了！”孟成卸掉面前那个拿刀的男人的武器，却又不能下死手。
血雨放大了人类争斗的欲望，天使剧院传来的歌声依然在天地响彻。
【我们心中充满圣洁来到你的圣殿里】
愚昧的羔羊涌上街头，在堕天使的怂恿下举起刀叉，开始了暴力的游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