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会长？”
沈泉推了推眼镜框，镜片反射着日光，柳尘泯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要我还能使用【入微】这个能力，就不可能背叛救世会，您可是最清楚的。”
“还是说……会长您的能力失效了呢？”他保持着坦然的微笑，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本来就小的眼睛这下根本看不到了。
“如果十字契约的【忠】和【信】消失了，那么我们之前的承诺岂不成了笑话。”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镜子，摊开双手说道：“哦，对了，我记得入会契约中还包括【永不自相残杀】。”
此话一出，灭世会所有成员都看向柳尘泯，除了惊惧和疑惑之外，有个别人还带着别样的心思。
这个犯罪集团内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和睦，成员之间的秩序很大程度上依仗着会长的能力在制衡。
隔着通话镜的另一端，小木屋附近的老道士捻着白花花的胡须，眼神阴翳地瞥了一眼园艺师。
而后者则忌惮地后退了一步，迅速抓紧了背后的掘墓铲，仿佛随时准备暴起伤人，一铲子敲爆老道的头。
在加入灭世会之前，两人之间有私仇，如果会长的约束能力消失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杀死对方。
此时，会长柳尘泯正死死地盯着微笑的沈泉，仿佛要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琢磨透。
过了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黄铜镜子收回衣兜里。
柳尘泯重新恢复镇定，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漠地吩咐道：“暂停探索，把花九天的尸首带回去，我们召开十字会议。”
闻言，占卜家和念念同时一愣，怔怔地望着会长，对这个决策感到不可置信。
十字会议，这是救世会成员之间约定的重要会议，涉及到整个组织的存亡，只有这时他们才会召开。
会长选择这个时候开启会议，这说明什么？
送葬者的布局，已经将整个灭世会高层拖入了死亡的深渊中，这种匪夷所思的杀人之术，就连会长也毫无办法可言。
这算是什么？咒杀？还是因果报应？
心里这样想着，爆破师念念不甘心地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花九天的尸体，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打游戏，而是将手揣进了荷包里，沉默着不发一言。
她将地上的小石子儿踢进了草丛。
这家伙活着的时候让人讨厌，如今就这样死了，念念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默默地跟在众人后面，看着那具的躯体被沈泉拽着在地上拖行，留下一地的枯枝败叶，鲜红色的头发凌乱不堪，像极了上个月被她炸死的调查员染血的衣襟。
空气里都是腐朽的木头的味道，血腥味混合着蜂蜜的甜味，淅淅沥沥地撒了一地，闻起来叫人作呕。
他们都是冷血的蛇，妄想着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可是冷血动物怎么会有血的温度呢？
炸弹狂魔念念是这样，虫师花九天也是。
他曾经用杀人蜂血洗了一整座城市，当时那座城清扫出来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半点血肉都没有了，全进了食尸蚁的肚子。
如今想来也是他活该了，念念想着想着，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假如这是因果报应，那么她的因果又是什么？
路泽会用怎样的方式了结她？
那位曾经给予过她光明，将她从人间炼狱里救出来的人，现在又要来收走她的命了吗？
如果是因果报应，那沈泉呢，他又会怎么死？
想到这里，念念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抬起头看向沈泉，用压抑着情绪的声音，颤抖着身体问道：“不对，是你做的？”
走在前面的沈泉也停下了脚步，左手松开了地上拖行的尸体，缓缓转过头，冷漠地俯视着身后的小女孩。
他用右手掌心推了推眼镜框，脸上带着危险的微笑，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怎么这么说？”
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林间投射进来的日光，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医生的白大褂染了血，在这幽深的密林中飘拂，像极了死亡的幽灵。
白色的袖子里暗藏着手术刀，隐隐泛着阴冷的寒光。
“我早该知道的……如果哪天他回来了，绝对会第一个杀了你，而不是花九天，”她喃喃自语道，“你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回到这里，除非……”
“除非你和他是一伙的。”
“是你让路泽去剧院杀了罗莎，对不对，你想毁掉我们所有人！”
念念这时疯魔了一般，猛地睁大眼睛，袖子中的炸弹像下雨一般倾泻而出，劈头盖脸地往医生身上砸去。
“轰！！！”
如同水缸中丢进了一块石头，氢与氦一同裂解分离，炙热的空气在这一瞬间膨胀爆炸，在寂静的丛林中绽放出巨大的火舌。
整个森林都在震颤，顷刻间，地表出现了直径数百米的深坑。
在此范围内，烟尘四散，一切生机湮灭，唯有黄土漫天飘扬。
与此同时，柳尘泯拿起镜子，展开结界挡住了热浪，冷漠地观测着这场剧烈的爆炸，似乎并不打算插手。
在他的视角里，念念说的话多少带点个人情绪，可信度不怎么高。
毕竟她和沈泉之间曾有私人恩怨，信任度为负数，之前也是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推。
柳尘泯不了解送葬者的过去，再怎么说也不会信一个小孩的胡言乱语。
不过，让这小姑娘发发脾气，试探一下来路不明的沈泉也好，反正医生又不会死。
他心里这样想着，随手拍散了身上的尘土，静静等待着烟尘散去，巨坑中的人影浮现在眼前。
然而，柳尘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巨坑里竟只剩下一个人。
小女孩呆滞地朝他看过来，似乎也不相信自已竟能炸死这个老阴逼。
“这……不可能。”
沈泉消失无踪。
不，他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样，彻底销声匿迹。
那他们看到的又是什么“东西”。
柳尘泯心中警铃大作，刚准备抬起镜子，结果手中镜面立刻变幻了景象。
镜子里传来园艺师大叔急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密林中回响。
“会长，臭道士他死了！”
所有人不可思议地看向镜面，仿佛听到了愚人节玩笑。
“什么？”
“回答我，他怎么死的？”柳尘泯焦急地握紧了镜子，只见那画面不断晃动着，信号十分不稳定。
园艺师犹豫了一会，支支吾吾地说道：
“淹……淹死的。”
画面终于定格在一处，所有人定睛看去，发现对面正是小木屋那块石碑。
而此时，它刚好更新了两行字：
【五个小矮人，惹是生非打官司；官司缠身直到死，五个只剩四】
【四个小矮人，结伙出海遭大难；青鱼吞吃血斑斑，四个只剩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