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
刑部大牢。
生锈的青铜枢牙咬碎子夜寒气,门轴转动声化作带倒刺的钢舌。枢槽里未干的血墨突然沸腾,铜绿顺着刑部大印纹路爬行,整扇牢门突然弓起脊椎,在惨白月光下蜕下万历年的青铜蛇蜕。
李沐玄色锦靴踏过潮湿霉斑,襟口银线绣的夔龙纹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李陨落后他半步,墨绿绣金蟒袍摆扫过石阶青苔,腰间新佩的错金螭纹带钩与铁栅相击,叮当如碎玉。
"崔大人这囚室,倒比东宫暖和。"李陨广袖卷过霉湿空气,腕间翡翠镯撞在铁栏上,"瞧瞧这金丝楠木榻,刑部的俸禄何时这般阔绰?"
崔琰蜷在角落,囚衣沾着暗红血渍:"瑱戌王今日换了湘绣?前日那双蟠螭云履怎不穿了?"
"崔大人的眼力,倒比户部的算盘准。"李陨笑着踢翻炭盆,银丝炭滚出暗格,"南海沉香木炭,三品以上官员特供.….."他忽然夹起块炭掷向李沐,语带挑衅:"哥哥闻闻,可像你书房用的?"
李沐剑鞘截住炭块,玄色袖摆金线海浪纹微漾:"去年腊月贡炭簿记,南海炭全数入库。"
"巧的是.….."李陨抖开手里染血的波斯棉布,"崔府地窖的炭筐夹层,藏着漠北狼烟配方。"他忽然用折扇撩开崔琰衣襟,露出胸口的靛蓝刺青,"更巧的是,这突厥王庭的苍狼图腾...…"
崔琰暴起欲咬牙,被李陨用翡翠镯抵住咽喉:"三年前劫贡船的江洋大盗,右耳下方有痣..…."他指尖抚过对方完整耳垂,"原来是崔大人李代桃僵。"
铁窗忽透进一线银光,李沐执起墙角烧红的铁烙:"幽州铁矿的硝石,经谁手流入波斯?"
"殿下何不问问您的好弟弟?"崔琰咳着血低头狂笑,"瑱戌王府上月运出的二十车'药材'.….."
李陨突然旋身将李沐按在石壁,墨绿蟒袍笼住两人:"哥哥莫听这疯话。"翡翠冷意贴上李沐颈侧,"臣弟若要谋反.….."他犬齿轻啮太子些许冰凉的耳垂,"该在您茶里下蛊,而非送解毒丸。"
恰时,玄甲卫破门急报:"禀殿下!突厥使团强闯关隘!"
李沐反手擒住李陨手腕:"九弟的解毒丸,原是为此预备?"
"是给哥哥备的聘礼。"李陨笑着挣脱,将兵符塞入他掌心,"漠北二十万铁骑,换您腰间螭纹佩.….."突然吹熄火把,暗器中泛着狼毒绿芒,"和今夜同枕眠。"
黑暗中有衣袂翻飞声,李沐剑锋挑落三枚毒镖。
李陨银针破空,刺客喉间绽出一片靛蓝血花:"哥哥可知,狼毒见光则.….."
"砰!"
硝烟撕开玄铁窗瞬间,月光突然凝固成汞合金。
李沐扯落李陨半边蟒袍,露出内衬穿戴的软甲,不禁冷笑:"九弟这甲,倒是比孤的衮服还精致。"
"不及哥哥心甲万重。"李陨披发立于残垣间,墨绿锦缎裂处露出金丝软甲,"但求撕开半分.….."他忽然将染血的螭纹佩按在李沐心口,"窥见真心。"
卯时梆子响彻皇城时,李沐望着砚台狼毒解药。
翡翠瓶底阴刻的新月纹,正与刑部之前缴获的波斯弯刀图腾,拼成一幅完整的漠北星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