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
枢密院。
雨针穿透鸱吻铜绿,青铜鳞甲在潮湿中绽开千道朱批裂隙。
雨珠沿獬豸独角螺旋而下,将内阁密档的蜡封纹路拓印在滴水瓦当。每滴雨水都裹着永利年塘报残片,在青苔石阶上洇出带火漆味的墨色溪流。
李陨银发落水,指尖着鎏金匣中染血的契纸。
"张侍郎这新月纹烙得倒巧,每笔转折都暗合吐蕃经文。"
"不如说是崔相手把手教的好……"李沐剑尖挑开暗格,捻出半截断弦,"《破阵乐》第三叠的冰弦,礼部上月刚呈给太常寺的。"玄色袖口掠过琴弦断口处的靛蓝痕迹,不禁哼笑出声:"用吐蕃茜草淬毒,果真是配得上崔相的雅趣。"
五更鼓破晓时,掖庭狱最深处的铁锁链声忽止。
波斯圣女艾丽莎盯着铁窗渗入的雨丝,碧瞳映出来人腰间晃动的九环锡杖:"大祭司竟舍得让圣子亲临中原?"
"星盘裂痕总要有人修补。"裹在灰袍中的身影摘下兜帽,额间新月银饰压着疤痕,"比如告诉瑱戌王,硫磺掺朱砂烧出的毒雾,五日后会随东南风灌入长安十二坊。"说罢勾起一抹阴恶的笑。
寅时八刻,紫宸殿朝会未启,兵部急报己撞碎宫门。
李陨展开染着漠北狼血的羊皮卷:"可汗这求和书盖的私印,墨色倒是新鲜。"鎏金匕首猛然划开火漆,露出夹层中靛蓝药粉,"吐蕃的七日醉混着波斯曼陀罗,崔相调毒的本事有所见长。"
"不如见识下真正的漠北狼烟。"李沐突然挥剑劈开殿中铜鹤,腹中滚出数十枚新月纹铁丸。
玄甲卫泼水瞬间,铁丸遇潮爆开一阵靛紫烟雾,顷刻蚀穿地面的金砖。
"拓跋宏腰带暗格里的玩意,倒是比茶马道的弯刀更毒。"
闻言,崔相绯袍下的手指刚要蜷缩,李陨己擒住他手腕。
"相爷这指甲缝的靛青,与张侍郎背上刺青同源呢。"玉带钩挑开袖口,腕间赫然缠着冰弦割出的血痕,"昨夜太常寺少卿暴毙,死前弹的可是《风入松》?"
倏尔,波斯圣子放荡不羁的笑声忽从殿梁传来。
"瑱戌王既己知硫磺毒雾将临,不妨猜猜朱雀大街三百口井中,有几眼己投了圣殿辰砂?"灰袍翻卷间洒落星图残页,正与艾丽莎的刺青拼合。
李沐剑风扫落残页,见其上血绘的潼关地脉图己与黄河水纹相连:"原来五百万两赈银要买的不是战马.….."他醍醐灌顶般却被后者截断话头。
"是改道的黄河水。"李陨悠然接过话,鎏金匕首钉住星图交叠处,音色淬冰:"硫磺遇辰砂,毒雾混洪水——崔相这盘棋,把龙王都算作棋子了。"
当晨光持白刃剖开鸿宁殿金顶时,玄甲卫撞开崔府密室。
李沐剑尖挑起半幅未绣完的万国舆图,吐蕃弯刀钉着的角落渗出靛蓝毒液:"好个一箭三雕,洪水毁潼关,毒雾蚀长安,漠北狼骑趁机南下!"
"可惜漏算了这个。"李陨从机关匣中抖出冰弦,弦上靛毒遇日光竟显出新波斯文:"圣坛将倾,星火归位。"
巳时钟声响过水牢,艾丽莎凝视着透窗的晨曦。
"圣子没告诉你们?新月纹在熹光下会显耀。"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刺青随着骄阳泛着金光,"就像现在——崔相书房里那幅《千里江山图》,该露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