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掖庭狱。
铁窗在子夜吐出青铜色雾瘴,栅格锈蚀处游出蝌蚪状铜绿。雾气裹挟着钉床铁刺的腥甜味,在诏狱青灰砖墙上晕染出永利年鱼鳞册的霉斑。
波斯圣女艾丽莎腕间镣铐轻响,碧瞳映着李陨剑尖的寒芒:"瑱戌王这伤疤的走向,倒像圣坛星盘的裂痕。"
"不及圣女背上这道鞭痕.….."李陨剑尖挑开残破的雪纱,青紫鞭痕扭曲如新月,"摩尼教内乱时,大祭司用的可是嵌星刺的银鞭?"
话音刚落,李沐推门而入,浑天仪在掌中流转:"圣女入京那日,危宿偏移三度——崔相替你选的时辰,可还吉利?"玄色常服扫过染血的星图,修长如玉的指尖点在潼关方位,"这炸关的硫磺掺了波斯朱砂,倒是比钦天监的辰砂更艳。"
艾丽莎染血的指尖划过星图,音色破碎:"五日后大朝会,崔相门生会以黄河水患之名.….."
"索要五百万两赈银,实则购漠北战马。"李陨笑着截断她的话,手中鎏金匕首刺入沙盘,"可惜可汗的狼骑兵,早被本王的硫磺烧成了灰。"
墙外的晨钟撞破满朝寂静,紫宸殿丹墀下己跪满六部要员。
拓跋宏的万字纹腰带缀满新磨的绿松石:"吐蕃此番愿献战马千匹,求殿下重开茶马道.….."
"贵使这腰带的新月暗纹,"李沐剑鞘突挑拓跋宏外袍,波斯《光明经》残页飘落,"倒比三年前劫贡时更精巧。"玄色衮服拂过残页,金线螭纹映出血色批注。
"焚异端于星火——张侍郎背上的刺青,拓跋大人可要一同验看?"
崔相绯袍微颤:"老臣惶恐!张侍郎定是遭人构陷…..."
"构陷的怕是崔相这双手。"李陨广袖翻出户部侍郎李贽的绝笔信,"李大人潜逃潼关前,在官驿地窖留了份厚礼.….."染血的信封抖落硫磺粉,"掺着波斯圣殿的辰砂,遇水则燃。"
殿外忽传一阵骚动,玄甲卫押着礼部张侍郎入殿。
李陨玉带钩挑开他后襟,新月刺青在晨光中渗着靛蓝。
"这靛青用的是吐蕃茜草,刺的是波斯密文——'星火焚城'。"
闻言,拓跋宏暴起欲逃,却被李沐剑鞘击碎膝骨。
"三年前茶马道劫案的账本,拓跋大人可还记得?"他玄色的靴尖重重碾过对方粗跞的手指,"那批失踪的吐蕃弯刀,此刻正钉在崔府祠堂的梁上。"
暮色漫过枢密院时,李沐凝视着沙盘上的星轨:"九弟这局棋,连钦天监的客星都算进去了。"
"哥哥的剑也未留情。"李陨扯开袖口,露出截获的漠北狼旗,"可汗的亲笔信上盖着崔氏私印.….."他忽然贴近李沐细软的耳根子,吐息温热音色冷冽:"你说这印泥,掺的是人血还是朱砂?"
梆杵击碎三重檐角暗潮,声纹在墀头冰裂纹里迸溅。
宫墙阴影突然卷曲成青铜箔片,斗拱间的墨色凝结成景泰蓝碎釉。
当声波漫过日晷铜针时,李沐在崔府祠堂斩断最后一根梁柱。
鎏金匣自匾额后跌落,六部官员的卖身契遇风显形———
———更甚的是,每张契纸边角都烙着新月纹。
"好一个月盈则亏。"李陨散落的银发扫过契书,"崔相养了半辈子的'新月',终究照不亮这紫宸殿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