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惊雷劈开厚厚的云层。
李沐攥着染血的堤防图冲进搭建的临时医棚。
药气蒸腾中，李陨正赤着上身给灾童进行包扎，银发尾梢还滴着泥水。他左肩旧伤崩裂，血顺着脊椎流进腰窝，在月白中衣上晕出红梅。
"不要命了？"李沐夺过药箱，玄色袖口扫过李陨后背。指尖触及滚烫肌肤时，对方突然闷哼一声，竟是白日里为护他被铁砂所伤的创口化脓。
李陨侧头轻笑，呼吸拂过太子垂落的墨发："哥哥这般紧张..…."他突然握住李沐执药的手，引着药杵碾过自己心口，"倒像民间话本里.….."金创药混着血沫化开，"心疼夫君的小娘子。"
"胡闹！"李沐抽手却被他紧扣，药粉洒了满榻。
病童的啜泣声里，李陨忽然贴近他耳畔："崔氏的眼线在外头瞧着..…."染血的指尖在案上画圈，"哥哥配合些..…."话音未落，医棚布帘骤掀。
李沐本能地将人护在身后，却见李陨就势环住他腰身。
银发与墨发纠缠着坠入药堆，苦香弥漫间，崔氏暗探只看见太子压在瑱戌王身上，玄色朝服盖着月白劲装。
"滚。"李沐抓起药杵掷去，耳尖泛起薄红。
待脚步声远去，李陨忽然翻身将他反压制住。
"哥哥的腰..…."指尖掠过玉带銙，"比初见时瘦了两寸。"说着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襟，露出心口同命蛊艳丽的红痕，"这蛊虫倒是养得油光水滑。"
霎那间，地动山摇，一波余震撕裂原先的堤防。
李沐被气浪掀翻时，李陨用银发缠住横梁，将他锁在臂弯间。
碎石如雨砸下，九皇子用后背筑成坚实的肉盾，血珠顺着银发滴在李沐长长的眼睫："数清楚了.….."他在一阵轰鸣中低笑出声，"哥哥欠我三条命。"
余震后，当夜漏雨的偏殿里，李沐执笔批阅急报。
忽觉颈侧微痒，李陨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湿发垂落在他肩头："哥哥可知.….."带着薄茧的指腹暧昧地抚过奏折，"你每次说谎，耳后都会泛红？"
朱笔在"崔相"二字上晕开，李沐反手扣住他腕脉："比如现在？"却摸到紊乱的蛊虫躁动。
李陨顺势跌坐他怀中，苍白唇色衬得眼尾泪痣更添几分妖冶："比如……你明知茶中有毒.….."修长指尖点着自己的心口，"还是饮尽我斟的茶。"
更漏声碎，李沐忽然捏住他下颌："这蛊，当真无解？"烛火将两人影子投在窗上，宛如交颈鸳鸯。
李陨就着他的手饮尽残茶，喉结滚动间蛊纹明灭："除非.….."唇瓣擦过太子腕脉，"哥哥把心剖给我。"
暴雨拍打窗棂时，暗卫前来急报漕船遇袭之事。
李沐佩剑起身，却被李陨用银发缠住了剑穗："我去。"他披上染血的囚衣，"哥哥金尊玉贵…..."忽然剧烈咳嗽，毒血溅上李沐前襟，"合该干干净净地..…."话音未落，李沐己撕下袖摆为他束起银发。
玄色缎带缠住银丝，他指尖无意擦过李陨耳后———
———那里有道与自己相同的月牙疤，是七岁那夜共坠火场所留。
"活着回来。"太子佩剑掷入他怀中，"你的命..…."剑柄双鱼佩撞出一阵清响，"是孤的。"
江心火光大作时，李沐立在瞭望塔上。他看见李陨踏着燃烧的桅杆跃起，银发如刃割开夜幕。
当瑱戌王斩断最后条缆绳，回眸望来的瞬间，李沐忽然读懂他唇形，是在冷宫废墟里两个孩子拉钩起誓的暗语。
暗潮将李陨卷入漩涡时，李沐纵身跃下高台。他抓住那缕银发的刹那，蛊虫在心口灼如烙铁。
两人在浊浪中沉浮，李陨染血的指尖描摹他眉骨。
"当年哥哥也是这样.….."
惊涛吞没他的尾音，唯余相扣的十指不肯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