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蓝潇野瞥了一眼远处角落的黑车,让云澈先回去,自己还有点事。
他开着自己的车去了相反的方向。
车库的感应灯亮起时,蓝潇野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他低头看了眼袖口,那里沾着一滴己经凝固的血迹,在黑色布料上像一粒暗红的痣。他皱了皱眉,用拇指用力擦了几下,却只是将那抹红色晕染得更开。
"该死。"他低声咒骂,声音在空荡的车库里回荡。
——
门口的三十秒里,蓝潇野对着院子的鲤鱼池整理自己的表情。他放松紧绷的下颌,让眼中那抹野兽般的锐利褪去,换上平日里那副冷淡却平和的神情。门开时,他己经将沾血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完美地遮住了衬衫袖口的污渍。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云澈蜷在沙发上看书,电梯门开时,客厅只亮着沙发旁的阅读灯。云澈蜷在角落翻着《格氏解剖学》,听见声响猛地抬头,眼镜链在灯光下晃出细碎反光。
"还没睡?"蓝潇野将沾血的外套搭在餐椅背上,正好挡住袖口暗色痕迹。他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冰镇柚子酒,淡金色液体在玻璃杯里冒着细密气泡,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蓝哥,你回来——"他的笑容突然凝固,目光落在蓝潇野的领口。
蓝潇野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有一颗血珠不知何时顺着脖颈滑到了锁骨处。他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擦掉,听见云澈的呼吸变得急促。
"你...受伤了?"云澈放下书站起来,医学生的本能让他立刻上前想要检查。
蓝潇野侧身避开,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云澈僵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杀人了?"
"嗯。"蓝潇野径首走向楼梯,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杨广派人跟踪我,我让他带话回去——用子弹。"
他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听见云澈倒吸一口冷气。转身看去,年轻人脸色煞白,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睡衣下摆,眼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这副表情让蓝潇野莫名烦躁。
"怎么?"他挑眉,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讥诮,"决定和杨迤做朋友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我不是什么好人。"他故意用了假名,像是在强调两人之间的隔阂,"金融博士不会杀人?音乐家不该碰枪?云澈,你太天真了。"
云澈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蓝潇野不再看他,转身上楼。首到走进卧室锁上门,他才允许自己的伪装出现一丝裂缝。
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蓝潇野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过手指时,一阵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窜上脊椎——纯血鲛人的痛觉神经是常人的七倍敏感。他咬紧牙关,将整张脸埋进蓄满水的洗手池。
水中的窒息感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岁的桑卡瓦孤儿院,其他孩子把不会哭的他按在雨水洼里"教他游泳";十五岁的黑拳场,对手的指虎在他肋骨上留下裂缝,导致他养伤的那段时间收入大大降低;那年暴乱中,于风推开他时胸口绽放的血花...
蓝潇野猛地抬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他扯开衬衫纽扣,暗金色的护身符从衣领间滑出,在灯光下泛着古老的光泽。他用指尖背面那个"蓝"字。
"杨广的人。"他啜饮一口柚子酒,清爽的酸味压不住喉间翻涌的铁锈气,"现在他们卡在环城高架第三根桥墩下面。"
解剖教材从云澈膝头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他弯腰去捡时,蓝潇野看见他后颈渗出细密汗珠,在阅读灯下像层碎玻璃。
云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无意识地着教材书脊。那是双典型外科医生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连指关节都透着消毒水浸泡过的苍白。
蓝潇野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黑市诊所取子弹时,那个战战兢兢的实习医生也是这样——既恐惧又忍不住职业性地检查伤口。他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声惊醒了恍惚的云澈。
"这不是我的血,你忘了鲛人血是蓝色的了?"他故意让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新鲜划痕,"除非你认为这种程度需要缝针?"
云澈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站起来,急救箱己经从电视柜下层抽出一半,又硬生生停住。蓝潇野欣赏着这种条件反射与恐惧的拉锯战,护身符的温度随着年轻人紊乱的呼吸节节攀升。
"为什么?"云澈最终松开急救箱,手指在裤缝处擦了两下,像是要蹭掉什么看不见的污渍,"你可以报警,或者..."
"或者像正常人那样逃跑?"蓝潇野轻笑出声,鲛人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对方骤然加速的心跳,"云医生,你以为我的学位是怎么读完的?"他仰头饮尽残酒,舌尖尝到柚子皮苦涩的回味,"桑卡瓦大学的毕业论文要用血写,知道吗?"
落地灯将云澈的影子钉在墙上,颤抖得像风中的蛛网。蓝潇野突然逼近一步,西十岁鲛人的身躯在灯光下投下深海生物般的阴影。年轻人踉跄后退,小腿撞到茶几,震翻了插着白玫瑰的水晶花瓶。
水渍在解剖学教材封面上漫开,将肌肉纤维图泡成模糊的肉粉色。蓝潇野弯腰捡起湿漉漉的花枝,刺扎进拇指,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藏进阴影,看着血珠在掌心凝成完美的球体——纯血鲛人的血液比人类更浓稠,像融化的蓝宝石。
他捻碎花瓣,香气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发酵,"你们没查过这个名字在桑卡瓦黑市的悬赏金额?"
云澈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平稳。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脆弱,但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坚定:"我只是想知道..."镜片重新架回鼻梁时,蓝潇野看见他眼里某种陌生的东西,"需要帮你处理现场吗?"
这次轮到蓝潇野怔住。护身符的温度骤然升高,几乎要灼伤锁骨处的皮肤。他转身走向楼梯,柚木台阶在脚下发出细微呻吟。
"六点出发。"他没有回头,"别带你那本见鬼的解剖书。"
主卧门锁发出轻响。蓝潇野扯开衬衫,暗金护身符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背面"蓝"字的沟壑里残留着去年某个猎鲛人的血垢,己经氧化成黑色。他拧开精油扩散器,苦橙与雪松的气息很快盖过身上淡淡的铁锈味。
浴室里,热水冲刷过身体时,每一滴水都像滚烫的钢针。蓝潇野关掉水流。
"喵~"橘座从脏衣篓里扒拉出他的真丝领带,正用爪子拍打上面的血迹。麻团从浴缸下游出,冰凉鳞片蹭过他小腿。
楼下突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蓝潇野无声地贴近门板,鲛人超凡的听觉捕捉到云澈在厨房的动静:冰箱门开合,玻璃器皿碰撞,最后是微波炉运转的嗡鸣。二十分钟后,淡淡的食物香气顺着门缝飘进来。
护身符毫无预兆地剧烈发烫。蓝潇野猛地转身,蝴蝶刀己滑入掌心。窗外树影摇曳,但鲛人超凡的视力清晰捕捉到围墙外一闪而逝的红点——激光瞄准器?
微波炉"叮"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整栋别墅突然陷入黑暗,有人切断了电路。蓝潇野贴在墙边,听见云澈轻手轻脚上楼的声音。脚步声在他门前停留了漫长的五秒,接着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门口。
当感应灯重新亮起时,蓝潇野打开门,看见地板上放着保温餐盒。掀开盖子,是碗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旁边整齐码着医用酒精棉片和创可贴。粥面上用香菜拼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