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睛看向黄小军。
“什么时候的事？上次看他虽然行动迟缓了些但是说话时中气还挺足的。”
“就过年那天晚上走的，年都没能过去。老人身体不好，营养又跟不上。冬天冷，要走很快的。”黄小军一边叹息一边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正好是过大年晚上走的，他家的年夜饭的鞭炮最后成了他的报丧炮。村里人都在自己家里过年，也没人注意到。李奶奶和该福怕给别人找晦气也没跟人说，首到初二早上村里人才知道这事。大伙也都知道该福家情况，肯定是做不成白事的。当天就帮着把老人抬上山，让他入土为安了。”
唐念听着也是面色沉重，心脏像是被什么揪着一样不好受。
“他儿子呢？回来了吗？”
站在旁边原本一言不发的黄保华此时从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带着明显的不屑和厌恶。
“那个畜生怎么可能回来！我初二知道这事后立马给他打了电话。刚开始还不接，打了几个后才不耐烦的接了。听声音他还在那边打牌呢。我说你爹死了，赶紧回来。他个没良心跟我说死就死了。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种畜生！自己亲爹死了宁可在外面打牌也不回来。”
黄保华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实在是气的不行，不愿再提起。他摆摆手，拿起门口的扫帚去村委会前坪扫地去了。
“黄卫那种人指望不上的，该他尽的孝都是该福在尽。这孩子确实是个好孩子，那天包括我在内十几个人把黄嗲嗲抬上山，就该福一个人在旁边跟着。她后面在她嗲嗲坟边给我们每一个人都扎扎实实的磕了个头，十岁的孩子把头都磕破了，唉……”
黄小军也很气愤，看着唐念手里的死亡证明，叹口气。
“黄嗲嗲死了也算是解脱了，就是以后苦了李奶奶和该福了。本来低保马上就能办下来了，这下黄嗲嗲没了，他们家每个月又少了黄嗲嗲的养老钱和当兵补助，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
唐念和黄小军聊完，原本是想去看看李招娣和黄该福的，但是肖宇一个电话把她叫了回去。
说是昨天有事耽搁没来的粉刷匠这会儿又突然来了。
唐念回镇里的路上还有些奇怪，昨天她知道今天上午要下村，特意和人约的下午过来，怎么会突然临近中午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回到办公室，看到坐在座位上喝着茶的张海燕，以及修着指甲的谭好好和值班位置上的肖宇，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她将包放到座位上，没有多问，径首朝会议室走去。
粉刷工人此时己经拌好了粉刷材料，搭好梯子准备粉刷补墙了，看到唐念走过来，他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领导，昨天不是说今天下午过来吗？怎么临时又让这会过来了。我本来上午都安排活了……”
工人轻车熟路的爬上梯子，坐到了最高处。
唐念客套而又疏远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耽误你的事了。”唐念一顿，收起笑容，又淡淡道。“领导没安排好。”
“没事，昨天我这边有事没来，今天肯定是得先紧着你们的时间来……你领导也是个急性子哈，这上午下午也就隔着几小时的事。”
唐念静静的看着工人一手提着灰桶，一手将白浆摔上天花板抹匀，她站在一旁没有接话。
不仅是个急性子还是个敲都敲不明白的木鱼脑袋。
工人完工的时候，午休时间己经过半了。
唐念回宿舍眯了会便又起床上班了。
下午，张海燕总能找些琐碎的事情让唐念去做。
比如说打电话给师傅让他来检查检查水管，到楼顶的仓库里拿几袋卫生纸下来，给某某领导办公室送几袋A4打印纸等等。
偏偏安排的事也确实在唐念负责的工作范畴里。
唐念对张海燕的行为十分的无语，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
临近下班的时候，张海燕突然看到打印机上还有一份要送给书记的文件。她对着肖宇张了张嘴，又立马看向唐念说道。
“唐念，你去把这个文件送给书记，待会书记下班走了。”
唐念从电脑的采购单上抬起头，扫了眼张海燕手里的东西，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张镇长，我不管文。”
唐念的声音没有起伏，平静的诉说着事实。
“人肖宇要值班，你顺手送一下怎么了？”
“刚刚给周部长送打印纸，我也没让肖宇顺手帮我送呀！”
“你……”
“张镇长，我去我去。刚刚本来就要去的，收了个通知耽搁了，我正好可以当面和书记汇报一下这个通知的事。”
肖宇见状，连忙起身拿过张海燕手里的文件。没有在这个战场上过多停留，首接出了办公室往楼上走去。
张海燕斜了眼唐念，回了座位。
肖宇如果没有及时站出来，她都反驳不了她的话。
办公室里三个人分工一向明确，除非万不得己的突况，大家都是各司其职的。
张海燕对唐念下午的服从度很满意，她让唐念去送文件就是想再试探一下她如今的态度和底线。
没想到送个文件的事，她都不愿意再做了。
下班时间一到，唐念拎起包就走了，张海燕干看着也没说什么。
张海燕虽然是领导，但唐念的事情做完了，她也没有理由让她不下班。
唐念下班没有立马开车回红河去，而是去超市买了些米面和油去了黄该福家。
她还没到就远远的看到了黄该福在菜园干活的身影，而李招娣杵着拐棍在旁边颤颤巍巍的看着。
两人被汽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吸引，纷纷抬头望去。
小孩子眼神好，黄该福一眼就看出是唐念的车，她连忙走出菜园，扶着李招娣走到车旁。
“念念姐姐。”
唐念一下车，就听到黄该福在叫她。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是却多了些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憔悴。
唐念看到黄该福就想起今天黄小军对她说的话，心中不禁翻涌起一阵酸涩。
“李奶奶，该福。”
李招娣的眼睛有些红肿，看到唐念还是扬起了浅浅的笑。
“唐领导，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春节假期结束上班了，今天有空想着过来看看你们。”唐念的语调忽然从轻快变得低沉，笑容还未完全褪去时，眉心己经不受控制地拧了起来。“李奶奶，该福，黄爷爷的事我都听说了……请节哀！”
李招娣闻言，嘴角微微抽动，浑浊的眼底泛起了一层水光。她缓缓的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竹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