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赶到苏府别院时，天色己经擦黑。苏婉清早己在书房等候，她的脸色异常凝重，平日里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忧虑。
“沈会元，你总算来了！”一见到沈墨，苏婉清便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情况紧急，我刚得到确切消息，高文远己经联络了刑部尚书王振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陈谦，准备明日早朝，便以‘交通外夷，泄漏军机’的罪名，正式上本弹劾你！”
“明日早朝？”沈墨心中一凛，没想到高文远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他们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苏婉清秀眉紧蹙，沉声道：“据我安插在高府的内线冒死传出的消息，高文远手中掌握的，主要有三样东西。”
“其一，是你之前在殿试中那篇关于北境防御的策论。高文远指称，你策论中提出的某些关于边军布防、军械改良、甚至对鞑靼部落分化瓦解的策略，都涉及到朝廷尚未公开的军事机密！他认为你一个新科举子，不可能凭空想出这些，必定是事先窃取了相关军情，并欲借殿试之机，扬名立万，甚至……将这些机密传递给‘某些人’！”
沈墨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这高文远，果然是老奸巨猾！竟然能将一篇为国献策的文章，歪曲解读成“泄漏军机”的罪证！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其二，”苏婉清继续说道，脸色更加凝重，“是你最近奉命编纂《西域诸国风物志》之事。高文远指称，你利用职务之便，频繁出入翰林院藏书楼和礼部六科，查阅了大量关于西域各国地理、军事、民俗的机密卷宗，甚至还‘私自抄录’了部分内容！他怀疑你此举，是想将这些情报，贩卖给西域诸国的商人，或者……更危险的势力！”
“这更是无稽之谈！”沈墨怒道，“我查阅资料，皆是为了编纂风物志，何曾私自抄录？又何曾与西域商人有过任何接触？”他知道，高文远这是在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但这种事情，一旦被捅到朝堂之上，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很容易就会百口莫辩！
“最麻烦的，是第三样东西。”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据内线说，高文远……似乎找到了一位据说是来自北燕国旧地的‘胡商’，那胡商‘指认’，曾有人向他兜售过大宁朝北境的军防图和某些‘新式武器’的设计图纸！而高文远，打算将这盆脏水，也扣在你的头上！”
“北燕胡商？！”沈墨瞳孔骤缩！他立刻想到了那本《兵略》扉页上的梅纹印记，以及那张神秘的楼兰古文字纸条！难道……高文远己经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存在？或者，这根本就是他设下的一个连环圈套？！
这一刻，沈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灌下，遍体生凉！
高文远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他不仅要从“动机”（殿试策论）、“行为”（查阅卷宗）上给沈墨定罪，更要从“人证”（北燕胡商）上，将这“私通外敌，泄漏军机”的罪名，彻底钉死！
一旦这个罪名成立，沈墨不仅会身败名裂，前途尽毁，更可能面临抄家灭族、万劫不复的下场！
“沈会元，此事非同小可！”苏婉清看着沈墨凝重的脸色，语气急切地说道，“高文远此次是有备而来，而且联络了刑部和都察院的党羽，摆明了是要将你置于死地！我们必须立刻想出对策！否则，明日早朝一过，恐怕就……就来不及了！”
沈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危急关头，越不能慌乱。
他来回踱了几步，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局势和可行的应对之策。
硬碰硬，肯定不行。高文远权倾朝野，又有刑部和都察院的党羽相助，自己一介新科榜眼，无权无势，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否认和辩解，恐怕也用处不大。在他们精心罗织的“证据”面前，任何苍白的辩解，都可能被视为“狡辩”和“顽抗”。
逃避？更不可能！他若是此刻逃离京城，那更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不仅自己完了，还会连累石桥村的亲人和乡亲！
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主动出击，以攻为守！
“苏小姐，”沈墨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着苏婉清，“高文远既然想给我扣上‘泄漏军机’的帽子，那我们……就先给他扣上一顶更大的帽子！”
“更大的帽子？”苏婉清微微一愣，随即美眸一亮，“沈会元的意思是……”
“没错！”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不是说我私通外敌吗？那我们就揭露他，或者他党羽之中，真正私通外敌、祸国殃民的罪行！他不是说我泄漏军机吗？那我们就揭露他，或者他党羽之中，真正贪墨军饷、贻误军机的丑闻！”
“只是……”苏婉清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们手中，关于高文远首接参与这些事情的证据，并不充分。贸然出手，若是不能一击致命，反而可能会激怒他，让他采取更疯狂的报复手段。”
“我知道。”沈墨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不一定是高文远本人，而是他党羽中的关键人物！只要能扳倒他一两个得力干将，就能打乱他的部署，也能让他投鼠忌器！”
他想到了之前从黑蛇帮俘虏口中得知的，毒蛇炳与府衙某官员勾结、甚至可能搭上“大靠山”的线索；想到了高明远在安顺县的种种劣迹；更想到了那本《兵略》、玄武令牌、以及那张神秘的楼兰古文字纸条背后，可能隐藏的关于玄武社和北燕余孽的秘密！
这些，都可能成为他反击的武器！
“苏小姐，”沈墨沉声道，“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第一，立刻动用苏家所有的力量，彻查那个所谓的‘北燕胡商’的底细！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与高文远是如何勾结的！有没有可能，让他反水？”
“第二，帮我联系柳大小姐，让她那边也加紧对毒蛇炳行踪的追查！务必尽快找到他的下落！我怀疑，毒蛇炳和他背后的‘大靠山’，与高文远这次的行动，有着某种联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墨从怀中取出了那张临摹下来的楼兰古文字纸条，“这张纸条，我怀疑上面记载着极其重要的信息，可能与玄武社甚至北燕余孽有关！苏小姐人脉广博，能否找到能够解读这种文字的奇人？”
苏婉清接过那张写满了奇异符号的纸条，仔细看了看，秀眉微蹙：“这种文字……确实非常古怪，我从未见过。不过，沈会元放心，我苏家在京城经营多年，也认识一些来自西域各国的商旅和学者，我会立刻派人去查访，希望能有所发现。”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即便我们能查到一些线索，或者找到一些证据，想要在明日早朝之前，就扭转局面，恐怕也……也太仓促了。”
“我知道。”沈墨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所以，我们还需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如果高文远真的在朝堂之上发难，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苏婉清己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沈墨恐怕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书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
窗外，夜色越来越浓，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