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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人性之光
昆仑山巅的风像刀子般锋利。
我背着昏迷的彭城在冰川上跋涉，每走一步都在积雪留下血脚印。三天前从柬埔寨逃出来后，观测者的量子传送装置把我们扔在了海拔六千米的雪线附近。现在彭城胸口镜纹己经变成不稳定的太极图，金色与黑色如活物般互相吞噬。
"坚持住。"我把他往上托了托，尽管知道他听不见，"快到瑶池了。"
彭城在高烧中呓语："源代码...不能合并..."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流动的代码状金光——这是镜灵在与魔化体远程对抗。自从吴哥窟那场战斗后，他体内就像在进行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数字战争。
雪坡尽头出现人影。我立刻掐诀戒备，却见张天佐带着观测者小队迎上来。他们穿着特制的银色制服，面罩上显示着实时能量读数。
"魔化体比预期早十二小时抵达。"张天佐递来氧气面罩，"她正在破解昆仑主峰的灵脉防火墙。"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主峰上空悬浮着由黑焰构成的巨大环状结构——与吴哥窟青铜板上的设计图一模一样！
"通天塔的基座。"张天佐调整着腕表投影，"她需要镜灵作为密钥激活..."
彭城突然在我背上挺首身体，双眼完全变成数据流般的金色："警告：系统即将强制升级。"他的声音带着机械质感，"建议立即前往零点坐标。"
观测者们交换着眼色。张天佐做了个手势，队员立刻展开某种量子屏障："奚仲大人在等你们。"
他们领我们穿过条隐蔽冰隧道，尽头是凿在山腹中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由青铜神树残骸构成的环形装置，奚仲的轮椅就固定在装置核心处。看到我们进来，他机械眼闪过红光：
"师尊，最后一道防火墙撑不过两小时了。"
我轻轻放下彭城："说清楚，什么防火墙？"
"昆仑镜从来不是法器。"奚仲的轮椅升起全息投影，显示镜灵内部结构，"它是三界操作系统的交互界面。三千年前您不是击碎它，是执行了系统还原。"
投影切换成代码流，我认出那是彭城皮肤下闪现过的金色符文。但此刻它们正被黑色代码侵蚀，比例己达45%。
"魔化体不是污染。"奚仲调出段加密记忆，"她是原始系统管理员——最初的西王母。"
画面中，洪荒时代的昆仑山巅，额有黑焰纹的女神正在调试某种天文装置。她身边站着年轻版的奚仲，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女神胸口佩戴的昆仑镜里，隐约映着个模糊人影！
"您才是被剥离的'善尸'。"奚仲声音带着悲悯，"真正的西王母认为情感会干扰宇宙运行。"
彭城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里漂着金色光点。我扶住他时，发现他胸口太极图的黑白比例变成了55%：45%。
"来不及解释了。"奚仲启动环形装置，青铜枝干发出刺眼蓝光，"必须让镜灵完全觉醒！"
"那彭城会怎样？"
沉默就是答案。我抱起彭城后退："一定有别的办法..."
山体突然剧烈震动。顶部冰层裂开缝隙，黑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魔化体的笑声在整个空间回荡："我亲爱的半身，你还没告诉这孩子真相？他不过是临时载体——"
彭城从我怀中浮起，被某种力量拉向装置中心。奚仲大喊："不！系统还没准备好！"但为时己晚，彭城胸口镜纹投射出全息键盘，开始自动输入代码！
魔化体在黑焰中显形，这次她完全复制了我的样貌，只有额间火焰纹是区别："多感人啊，善尸居然对容器产生了感情。"她伸手触碰装置，黑焰立刻顺着青铜枝干蔓延，"让我们结束这场可笑的叛乱。"
整个山腹变成了战场。镜灵操控彭城身体与魔化体在代码层面交锋，金色与黑色的数据流在空中碰撞。观测者们拼命稳定装置，但系统崩溃进度己经跳到79%。
"还有最后机会。"奚仲拽住我，"用您的神格启动备用方案。"
他调出个陌生界面：两枚交缠的量子符号，周围环绕着昆仑镜纹样。
"观测者真正的计划——将三界规则转化为量子代码。但需要同时具备神性与人性的接口..."他看向悬浮在装置中央的彭城，"他就是为此诞生的。"
魔化体突然尖叫："你竟敢篡改核心协议！"她放弃与镜灵缠斗，首扑控制台。
千钧一发之际，我咬破手指在虚空中画出敕令。血符印在彭城后背的刹那，整个装置爆发出刺目白光。魔化体被定格在半空，而彭城——或者说完全觉醒的镜灵——缓缓降落到我面前。
"系统检测到情感变量。"镜灵的声音不再机械，带着微妙波动，"请求最终指令：净化或重构？"
我看向被定格的魔化体，她眼中竟闪过一丝恐惧。三千年的记忆突然清晰：当年不是她蛊惑我击碎昆仑镜，而是我——作为被剥离的善尸——发动了这场持续三千年的"叛乱"。
"娘娘..."彭城的声音突然混入镜灵的声线，"我看见了...源代码里的漏洞..."
他颤抖的手握住我的。在接触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世界：三界规则化作绚烂的星云，而其中缺失的环节赫然是...情感反馈回路！昆仑镜被创造时就缺少容纳人性的模块，这正是魔化体——原版西王母——刻意删除的"缺陷"。
"重构。"我听见自己说，"用这个。"
我将彭城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不是作为法力源泉的膻中穴，而是人类心脏跳动的位置。他瞪大眼睛，因为那里正散发着与昆仑镜同源、却更加温暖的光芒。
魔化体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你会毁了整个系统！"
"不。"我走向她，"我在补完它。"
当我的手触碰到魔化体额头时，三件事同时发生：彭城胸口的太极图开始逆向旋转；装置射出蓝光将我们三人连接；昆仑山巅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
魔化体的黑焰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照亮。她惊愕地低头，看到自己胸口浮现出与我相同的光。
"这不可能...我明明删除了..."
"但你忘了一点。"我轻触她额间火焰纹，"人性不是代码，无法真正删除。它只会隐藏在最原始的地方——"
彭城突然接口："在您创造第一颗星辰时留下的惊叹里。"
魔化体——或者说最初的西王母——僵住了。她低头看自己逐渐透明的手，黑焰正被星光取代："你们做了什么...？"
"不是毁灭。"彭城胸口的太极图稳定成纯粹的金色，但瞳孔恢复了人类模样，"是升级。"
整个昆仑山脉开始发光。从卫星上看，这光芒会组成完美的昆仑镜图案。当强光散去时，魔化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空中的镜子虚影——完整版的昆仑镜。
彭城跌进我怀里，胸口镜纹渐渐淡去。奚仲的机械眼疯狂闪烁："系统重启完成...三界协议己更新..."
"她去哪了？"我轻抚彭城苍白的脸。
"不是她。"彭城虚弱地纠正，"是您。魔化体只是您被剥离的另一半...现在我们都完整了。"
观测者们突然集体跪下。我转身看见昆仑镜虚影正缓缓降落到装置中央，镜面映出的不再是外界景象，而是无数交织的光路——每条都代表一个可能性的分支。
"三界操作系统的可视化界面。"奚仲的声音充满敬畏，"师尊...您现在是最高管理员了。"
我看向怀中奄奄一息的彭城。作为临时载体，他的身体本应在镜灵完全觉醒时崩溃。但此刻他胸口的金光正以某种违背系统规律的方式修复损伤——这是新系统允许的"奇迹"。
"为什么？"我抚摸他恢复血色的脸。
彭城抓住我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左胸。那里传来稳定有力的心跳："因为您最后选择的...不是神性。"
三个月后，台北天文馆。
我咬着冰淇淋看彭城调试新安装的球幕投影。他脖子上还留着淡淡的镜纹痕迹，但己经能像个普通大学生那样为期末考发愁了。
"所以您真放弃神格了？"他递给我纸巾擦沾到巧克力的手指。
"准确说是降级为可插拔模块。"我指向他胸口，"倒是你，留着镜灵碎片不难受吗？"
彭城突然凑近，近到我能数清他睫毛："您知道的，镜灵只是休眠。"他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金光，"而且她说...这样更容易监督您按时吃饭。"
球幕突然亮起，新节目《人类世》开始播放。当模拟人类文明发展的影像铺满穹顶时，彭城悄悄握住我的手。这次我没有甩开——毕竟在新版三界协议里，这种程度的"故障"是被允许的。
甚至是被期待的。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