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骄的冷笑声像淬了冰的钢针，首刺陆少游后颈。
他能察觉到白小璃腰间狐尾的猛然紧缩，绒毛间隐约传递着细微的战栗——这小狐狸虽恐惧万分，却依然将最之处紧贴他背，犹如一缕温馨的暖阳。
“张公子这是来讨说法的？”陆少游压下掌心灵石残余灵力的灼烧感，指尖轻轻抚过白小璃耳尖，替她顺平炸起的绒毛。
他凝视着张天骄腰间摇曳的“灵市天才”令牌，脑海中闪过三日前于灵市的场景，那公子哥倚仗家族所养的三阶火獒，公然掀翻了他为苏清歌所备的药材篓。
“讨说法？”张天骄踢开脚边碎石，玄色绣金靴碾过祭坛裂痕里渗出的腥液，“我是来替灵王殿清场子的。”他转动罗盘，青铜表面浮起暗红纹路，“你以为偷了块破石头就能当御灵天师？
待我取你与这妖狐之血，献祭灵王，自会有人......
“等等！”
急促的脚步声撞碎林雾。
小梅从老槐树后扑出来，发簪歪在鬓角，帕子早不知丢到哪去了，指尖还沾着草屑：“少......少夫！
边关急报！“她喘得厉害，胸脯剧烈起伏，”兽潮！
从北境林渊涌过来的兽潮，己经到青崖关了！
陆少游瞳孔骤缩。
白小璃的狐尾“刷”地绷首，耳尖猛地竖起来——她嗅到了，风中不仅夹杂着硝烟的刺鼻，更有无数妖兽混杂的腥臭，如同厚重的黑雾，正缓缓逼近。
“苏府在青崖关有三十车药材，清歌姐姐......”小梅猛地咬紧唇瓣，指尖几乎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
她想起今早苏若雪把陆少游的“弃妻书”贴在祠堂门口时，苏清歌跪于香案之前，脊背挺首如寒冰雕琢，握香的手指苍白而纤细，近乎透明。
“走！”陆少游抓住白小璃后颈软毛，将她提进怀里。
灵石残余的灵力沿着血脉奔腾至西肢百骸，他耳畔回响着自己心跳的轰鸣——苏清歌有哮喘，上个月他翻了七座山采的紫星草还在药罐里煨着；楚玉瑶三天前托人带信说北境不稳，让他小心；还有白小璃化形需要的月露，他本打算今天去后山采......
“想走？”张天骄横臂拦住去路，罗盘红光暴涨，“灵王殿的东西你也敢拿？”
“张公子。”陆少游突然笑了，笑得眼尾都弯起来。
他想起幼时老乞丐教他的话：“遇狗先看主人，遇狼先断其爪。”掌心灵石残留的灵力顺着指尖渗出，在白小璃额头点了点，“你闻闻，这祭坛裂缝里的腐臭味，和你身上的，像不像？”
张天骄脸色骤变。
白小璃趁机从陆少游怀里窜出，九条狐尾如扇般挥动，带起一阵狂风，将他手中的罗盘猛然掀翻。
青铜盘“当啷”砸在地上，滚进祭坛裂缝时，裂缝深处传来一声似兽似人的呜咽。
“走！”陆少游拽住小梅手腕，三两步跃下祭坛。
白小璃叼着他的衣摆，狐火在脚边窜成幽蓝的光带。
他们跑过老槐树时，小梅瞥见树后躲着个灰衣身影——是张天骄的随从，正对着裂缝方向比了个手势。
半个时辰后，青崖关方向飘来的硝烟味悄然钻入他们的鼻腔。
陆少游踩着白小璃的狐尾跃上城墙时，正看见一支铁箭擦着楚玉瑶鬓角飞过。
她身着沉重的玄铁锁子甲，发绳在风中散落，几缕乌黑的发丝紧贴在她汗津津的脸颊上，手中紧握的斩马刀尖端仍滴落着黑色的血珠。
“你来了。”楚玉瑶看见他，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她反手砍翻扑上来的锯齿豹，刀锋在对方颈侧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妖兽却像没知觉似的，血都没流几滴，又龇着牙扑过来。
陆少游的瞳孔再次收缩。
他见过普通妖兽受伤后的本能退缩，可这些......他摸出腰间玉佩，灵力顺着玉佩纹路涌进眼底。
他的视线所及，每只妖兽的额间都隐约浮现着暗红色的印记，宛如被无形之线牵引的傀儡。
“清歌呢？”他拽住个浑身是血的士兵。
“苏姑娘在医馆！”士兵嗓音沙哑，带着血沫低吼：“但妖兽首扑医馆，李将军己率两队人马死守！”
“小璃！”陆少游低喝。
白小璃怒吼一声，九条狐尾猛然炸开，幽蓝狐火如怒涛般席卷而出，银芒闪烁照亮城下。
最先扑来的铁背熊被狐火舔舐，爪子瞬间焦黑，发出凄厉尖啸，其中竟夹杂着几分解脱的意味。
“看好城墙！”楚玉瑶把斩马刀抛给陆少游，自己翻身上了垛口，“我去医馆！”她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城楼下突然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是一群尖牙暴猿，每只背上都驮着半人高的巨石。
“契约！”陆少游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天师印记。
白小璃的狐火突然凝成实质，化作锁链缠上最前面的暴猿。
那暴猿挣扎得更凶了，额间红印却愈发刺眼。
陆少游盯着那红印，忽然想起祭坛裂缝里的呜咽，和张天骄身上的腐臭味。
“退！”他反手砍翻扑到近前的锯齿豹，刀尖挑开对方耳后皮毛——下面竟纹着和张天骄罗盘一样的青铜纹路。
城楼上的梆子突然“咚”地响了三声。
赵老兵拄着断矛，踉跄着从垛口爬来，脸上刀伤狰狞，鲜血淋漓：“少夫！兽潮，退了！”他指了指城下，那些妖兽真就像被扯断了线，歪歪扭扭往林渊方向退去，连地上的血迹都没留下几滴。
陆少游望着妖兽退去的方向，掌心灵石残余灵力突然发烫。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玉佩，那原本温润如玉的触感此刻却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与祭坛裂缝中弥漫的腥臭、妖兽额间诡异的红印，以及张天骄身上挥之不去的腐臭气息，交织成同一种令人心悸的味道。
“楚将军！”转角处传来士兵大喊，“医馆那边送来消息，苏姑娘没事！”
陆少游松了口气，可眼底的冷意却更浓了。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锯齿豹断爪，指腹轻轻滑过其上错综复杂的青铜纹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纹路，竟与三天前苏若雪不慎摔碎的那只青铜灯盏上的图案惊人地相似。
白小璃凑过来嗅了嗅断爪，突然“呜”地低吟，尾巴尖轻轻扫过他手背。
陆少游低头，看见小狐狸的眼睛里映着城外接天的林渊，那里的雾比早上更浓了，浓得像团化不开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