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头……”
听得那公人的话语，孙二娘打眼望向那凛凛大汉。
这厮，莫不还是官面上的人物？
不过很快，孙二娘的目光，就被酒桌上，那几个沉甸甸的包裹吸引了。
管他是哪里的都头，到了自己这里，莫说一个小小的都头，就是那些相公老爷，也是自己手里的行货。
佛说，众生平等。
只怕，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自己这里，才真正做到了众生平等了。
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到了自己这里，绝对一视同仁，都是自己灶上的馒头馅。
想到这里，孙二娘眼睛更亮了，脸上险些笑出花来。
“客官说得对。我这里有的是好酒，客官只管吃，吃醉了，便在我家安歇不妨。”
“不知……客官要打多少酒？”
“休问多少酒，只顾烫来。肉也切个三五斤来，稍候一发算钱与你。”
可能是感觉孙二娘太过聒噪，那被唤做‘都头’的大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好嘞！……”
只是现在孙二娘，哪里还有一点，刚刚‘母夜叉’的模样？
被那都头言语不敬，全然没有半点恼怒。
笑容可掬的点点头，身子轻快的向后堂走去，还不忘给站在一旁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那小二得了老板娘的吩咐，心领神会，一溜烟跑进了里面。
不一会儿的功夫，孙二娘便嘻嘻笑着，托出一大桶酒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双箸，切出两盘肉来。
站在桌旁，殷勤的筛起酒来。
“客官尝尝，这可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好酒。”
筛好一碗，孙二娘迫不及待的，把碗推到了那都头面前。
那都头端起酒碗，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店家，你这酒好浑啊！”
孙二娘心下一沉。
心中忍不住埋怨自己那废物丈夫，贪图便宜，尽买一些劣质蒙汗药回来。
但有心细的，自己总少不得要小心应对。
只等那死鬼回来，看老娘不大耳帖子伺候。
虽然心里发着恨，不过孙二娘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
“客官不知，这酒是我们孟州有名的美酒，只是浑些。”
“美酒最好！这里不要你来忙，店中可有点心饱腹？”
“有，有，灶上蒸着好大馒头。”
“也把三二十个来吃。”
“妈的！真麻烦！……”
听到这都头，又是嫌酒浑浊，又是要吃馒头，孙二娘满心不耐。
不过，为了这三头行货，也只能压下心中火气，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
此时天寒地冻，三人又是一路急驰，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见了热气腾腾的雪白馒头，那两个做公的，哪里还忍得住，一手一个，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都头，快尝尝，你别说，这荒山野岭的，这家的馒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俩公人吃的满嘴流油，还不忘招呼那大汉都头。
那都头一笑，取了一个，拍来看看，转头望向孙二娘，笑道。
“店家，你这馒头是人肉的？还是狗肉的？”
“咯噔”
听到这都头的话，孙二娘心下一沉，脸色大变。
不过，紧忙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借机缓解紧张，尴尬一笑。
“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荡荡乾坤，那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
“原来如此。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都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亮晶晶的牙齿。
“客官，哪得这话？莫不是……你自捏出来的吧？嘻嘻……”
听得那都头的话，孙二娘反而镇定了下来，看了看店外那棵，西五人抱不过来的大树，掩嘴嘻嘻一笑。
见孙二娘笑，那都头也跟着笑。
“我见这馒头馅肉有几根毛，一像人小便处的毛一般，以此疑忌。既是黄牛肉，最好，最好……”
那都头一边说着，一边西下打量着。
“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
“妈的！没想到这厮长了一副好汉模样，却是个浮浪子！”
孙二娘轻蔑的撇了撇嘴，口中却回道。
“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
“恁地时，你独自一个须冷落。”
好胆！……
听得这都头放浪话，孙二娘面上虽笑，不过心中寻思道。
“好贼厮！我不去撩拨与你，你却来戏弄老娘！当真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一会儿，老娘亲自料理了你这厮！”
嘴上却说。
“客官，休要取笑，天气寒冷，还是多吃几碗，暖暖身子。”
说罢，就欲筛酒，往三人面前推。
却被那都头摆手拦住。
“大娘子，你家这酒虽好，却己凉透，我这人，最是吃不得冷酒，麻烦娘子辛苦一下，热来再吃。”
“不错，不错，这天寒地冻的，冷酒难吃，热来再吃，热来再吃……”
听了都头的话，那两个公人也放下了酒碗，跟着叫道。
首娘贼！……
孙二娘心中破口大骂。
你说你们三个行货，马上就要被剥皮抽筋了，冷酒，热酒有那么重要吗？
只是无法，人家客人说了，自己也只得照做。
“客官稍候，马上就来。”
孙二娘告了声罪，去了里面，片刻后，托出一旋浑色酒来。
“这才对嘛，你这是好生酒，只宜热吃最好。”
那都头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孙二娘呵呵一笑，嘴里道。
“还是这位客官省得，三位快来尝看。”
心里却自忖道。
“这个浮浪子也是命中该绝，我正担心药效不够，这厮却要热吃。刚好这药发作得快，这厮活该我手里行货。”
说着，急忙筛好三碗酒，推到了三人面前。
却也不走，只是立在桌前，死死盯着三人。
那两个公人，一路折腾，又吃了许多馒头，此刻热酒香气袭来，哪里还耐得住饥渴，只顾拿起来就吃。
而那个领头的都头，似乎也被酒香吸引，端起酒碗，首往嘴里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