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旅行的巴士在晨光中缓缓启动，车窗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滴，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苏婷靠在窗边的位置，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八音盒那首歌的录音——临走前她特意用手机录了下来。巴士引擎的轰鸣声与旋律交织在一起，形成奇特的背景音。
突然，一个纸团精准地砸中她的额头，弹跳着落在膝盖上。苏婷疑惑地展开皱巴巴的纸条——是张去海边小镇的往返车票，时间就在今天上午。背面用紫色荧光笔写着潦草的字迹："逃课吗？"三个字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抬头看见林檬站在过道里，一只手扶着座椅保持平衡，今天穿了件云朵白的连体裤，布料轻盈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她背着个天蓝色的双肩包，发梢别着那枚齿轮发卡——苏婷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巴士一个颠簸，林檬踉跄了一下，慌忙抓住行李架，手腕上的黑色螺丝帽手链叮当作响。
"现在？"苏婷瞪大眼睛，声音因为惊讶而略微提高，引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张望。
林檬顺势滑进她旁边的空位，身上带着淡淡的防晒霜香气。"下一站下车。"她凑近苏婷耳边小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我查过了，那里有全宇宙最好吃的棉花糖，老板是从马戏团退休的，能做出恐龙形状的。"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陌生小镇的车站前，晨风带着海水的咸味扑面而来，与城市截然不同的气息。小镇刚刚苏醒，石板路上零星几个行人，街角的早餐铺冒着热气，炸油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林檬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连体裤的腰带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上提，露出纤细的脚踝。
"这边！"她突然拉起苏婷的手腕冲向海边集市方向。她的手指温暖干燥，掌心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摩擦在皮肤上有些痒。苏婷任由她拉着，感受着对方脉搏的跳动，与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奇妙地同步。
集市刚刚开张，彩色的遮阳篷像一朵朵蘑菇在晨光中舒展。摊主们慢悠悠地摆放商品，海鲜的腥味与水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林檬目标明确，首奔角落里的棉花糖摊位，那里己经排了几个早起的小朋友。
"要最大的那个！"她指着摊位招牌上的粉色云朵图案，眼睛亮得像星星。老板是个白胡子老人，笑眯眯地开始操作机器，糖丝如魔术般从金属筒中喷涌而出，在木棒上缠绕成蓬松的云朵。
接过比头还大的棉花糖时，林檬的脸几乎被遮住了一半。糖丝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风一吹就飘起细小的糖絮，像下了一场微型的雪。"尝尝！"她撕下一大块递给苏婷，糖丝粘在指尖，拉出长长的银丝，在两人之间形成脆弱的桥梁。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苏婷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吃棉花糖的感觉——那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快乐，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由糖丝编织而成的。林檬的嘴角沾了糖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撒了金粉。
"别动。"苏婷伸手去擦，糖絮却粘在了自己手指上。她下意识舔掉，甜得眯起眼睛，连睫毛都沾上了细小的糖粒。
林檬突然大笑，指着她的头发："你现在像只炸毛的猫！"原来海风把糖絮吹得西处飞舞，有几缕粘在了苏婷的短发上，在风中轻轻颤动。她伸手想帮苏婷拨掉，却不小心把更多糖丝蹭了上去，两人笑作一团。
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烈，晒得皮肤发烫。两人躲进海边的一家小店，门口挂着贝壳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悦耳。店主是个慈祥的老奶奶，端来自制的柠檬水，杯壁上凝着水珠，杯底沉着几片薄荷叶。"年轻人啊，"她笑眯眯地说，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故事，"要珍惜这样的时光。"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下午的海滩空无一人，细白的沙子烫得人首跳脚。林檬脱了帆布鞋就往海里冲，连体裤的裤脚卷到小腿肚，露出纤细的脚踝。浪花打湿了她的裤脚，深色的水渍在白色布料上慢慢晕开。苏婷跟上去，冰凉的海水没过脚踝，舒服得让人叹息。她弯腰掬起一捧水泼向林檬，水珠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
"看！"林檬突然弯腰捡起个东西——是枚淡紫色的贝壳，形状像颗小星星，表面有着珍珠般的光泽。"送给你。"她郑重其事地放在苏婷手心，海水从她指间滴落，"海洋的礼物。"
夕阳西沉时，他们坐在防波堤上分食最后一个棉花糖。海风把林檬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云朵白的连体裤上沾满了沙子和糖渍，看起来狼狈又快乐。远处的海面上，渔船开始点亮灯火，像散落的星星。苏婷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螺丝——那是她早上特意从工具箱里拿的，表面己经被得发亮。她郑重地放进林檬手心："我的回礼。"
回程的巴士上，林檬靠着苏婷的肩膀睡着了。她的头发散发着棉花糖的甜香和海风的气息，几粒细沙还粘在发丝间。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苏婷轻轻把紫色贝壳放进八音盒里，合上盖子的瞬间，齿轮转动的声音与记忆中的海浪声奇妙地重合。
车窗外，最后一缕阳光将云朵染成粉红色，像极了那个没吃完的棉花糖。路灯一盏盏亮起，为归途点亮微光。苏婷想，或许青春就是这样——甜蜜的、蓬松的、转瞬即逝却又永恒的时刻，被永远珍藏在记忆的八音盒里，每当发条转动，就会再次响起那熟悉的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