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明的发言很有学术性,他先讲证据,后讲结论,因果关系清晰,逻辑分明,并且还循序渐进。
一个非常好的带教老师。
陈恪琛点头,自言自语说:“嗯,有水平,带实习生是一把好手!”
“这个病人,在坟地里发病,不要太在意什么地方发病,因为,我们知道,精神刺激本身就是发病的原因。”
他西周看了看,接着说:“他在坟地里走,本身就是一种很强的精神刺激,所以,我就把这一段归纳到起病的诱因范畴。”
他顿了顿,“病人视觉受损,肢体的肌力受损,还有失眠,焦虑等症状,都提示了脑组织受损。那么,什么情况会出现脑组织受损呢?”
他接着例举了一系列的受损的可能的原因。
脑梗死,脑出血,寄生虫感染,细菌感染,病毒感染,等等。
他几乎重温了几大鉴别诊断。
“嗯,讲得好!”
陈恪琛喝彩!
不得不承认,理论上,刘思明主任几乎没有什么错误,他记性很好,该讲的都讲到了,所以,他讲完的时候,陈恪琛喝了一声彩。
都听见了。
刘思明也听见了。心里很受用。
再一看谁喝彩,啊?陈恪琛!
“陈恪琛你怎么也来参加会诊了?”刘思明的提问很明显是责怪,你哪来资格参加医院最高级别的会诊?
不过,他这一问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因为陈恪琛给他喝彩了,他不会对给他喝彩的人为难的。
陈恪琛说:“学习学习呗。”
这是套话,也是陈恪琛的内心话,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准备来发言的,他知道,他在这样的场所发言是不适合的,没人会在意他的意见。
“噢,好,好,年轻人就是要好学。那么,你对这个病人的看法,说说看。没关系的,说错了不会有人责怪你的,你还年轻呗,谁生下来就有很高的水平?”
刘思明鼓励陈恪琛。
他这也是对他刚才喝彩的回报,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说好了,当然好,说错了,问题也不大,在医学上,最是包容性强的。
“说几句吧!”
“是的,刚才你听得那样的仔细认真,你一定会有所感悟的。说说,陈恪琛,没事,说错了不打紧。”
“是的,陈恪琛同学,刘思明主任的诊断倾向是多发脑梗,你有不同意见吗?”
都喜欢看热闹。
并且,很多人都希望陈恪琛站出来反对刘思明。
虽然反对最终会无效,但是,反对总比不反对好。
赵雨霖就更明显了,“陈恪琛,你可以发言的,刘思明主任的倾向是脑梗,你可以有不同的意见。”
陈恪琛脑子里飞快地想了想,“好吧,我来发个言。”
他突然也觉得有必要发言,因为今天所有人的发言都错了,病人的治疗也会错,他认为有必要纠正错误的诊断。
“我先说结论,他应该是患了脱髓鞘脑病。为什么这么说呢?一,大家都忽略了一个病史,该患者在半个月前打了疫苗。”
陈恪琛停了停,见大家一脸的糊涂,他想不通,这有什么糊涂的?
“有疑问吗?”陈恪琛也是一脸的疑惑,他的疑惑是问,难道,你们连这个都觉得有疑问吗?
很快,他明白了。
这是80年代!
好吧,那就耐心一点,他说:“这是一种免疫反应,和过敏差不多,抗体,免疫物质攻击了神经髓鞘,就出现了脱髓鞘。神经脱髓鞘,就好像电线的塑料皮脱落,出现短路。”
他慢点讲,让大家消化。
停了停之后,他才说:“于是,神经传导就短路了。这就是这种病的发病机理。”
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
新知识啊!
非常新的知识,这种诊断要等普及CT之后,才有机会普及这种疾病的常识。
现在,在国外有这种诊断了,更早是在尸体解剖时有这种诊断。
而陈恪琛眼里,这种病属于常见病,特别是他脑子里有前世大量的CT经验,遇到这种病人,都可以反推,从症状和体征,推断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CT图像。
他接着说:“诊断,问题不大,应该就是这个诊断了,走不了了。现在我们谈治疗,它的治疗主要就是用激素,大剂量的激素冲击,阻止疾病的进一步发展!”
没有任何声音。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病,但大部分都不知不觉赞同陈恪琛的分析,特别是陈恪琛提出了治疗方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刘思明比较有独立思维,他有很多疑问,说:“你是凭什么诊断它为脱髓鞘脑病呢?你的诊断依据,特别是他有什么金指标。”
陈恪琛沉思了片刻,说:“诊断它脱髓鞘脑病,确实需要有足够的经验才行,诊断他的金指标应该是CT和核磁共振。当然,我们没有,我们省里也没有,听说附属医院正在购买,但这东西要普及,还需要十几年时间。”
刘思明打断他的话,“我们说现在这个病人!”
陈恪琛点头,说:“我对这种病有比较多的研究,凭经验,它就是脱髓鞘脑病。不会错的。”
陈恪琛根据症状体征,脑子里出现了清晰的核磁共振图像,是的,就是这个病,错过了,太典型了。
但是,现在怎么说呢?
说服刘思明主任,太难了。
“不,不,不,你得给足够的理由来说服我,你说的脱髓鞘脑病,我不反对,对这种病,我也看过两篇报道,确实,有点像,但是,你没有影像学的支持啊!”
刘思明说得很有道理。
陈恪琛说:“病例讨论,确实会遇到这种情况,明明知道是这个诊断,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然而,它的治疗又迫在眉睫,那么,怎么办呢?”
陈恪琛微微一笑,他说的才是最核心的问题,“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是要证据呢,还是要决心?”
陈恪琛朝业务副院长廖凯儒看过去,“那就看会诊的主持人怎么决断了!”
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出自陈恪琛嘴里,却有一种压迫感,逼得业务副院长廖凯儒不得不正面回答。
连刘思明也有些喘不过气了,他感觉,今天的会诊,好像还必须按照陈恪琛的结论做最后总结。
这,有点不心甘情愿。
但是,又不得不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