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王伟华和汤素兰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王伟华推了推眼镜,义正辞严地说:“徐队长,我认为这样分配不妥当!”
徐厚文眉头一皱:“小王啊,你有啥意见?”
“首先。”王伟华清了清嗓子。
“野猪是集体财产,应该全部上交队里统一分配。”
“其次,纪云舟同志私自携带枪支进山,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
汤素兰立刻帮腔:“就是!我们知青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打猎享乐的!”
王伟华越说越来劲:“更严重的是,这种个人英雄主义作风必须批判!领袖教导我们要‘团结协作’,他却一个人逞能...”
“放你娘的屁!”徐铁牛气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舟子哥,队里的玉米地早被祸害完了!你们俩整天偷奸耍滑,现在倒来充大尾巴狼?”
林秀禾不知什么时候也挤到了前排,小脸气得通红:“王伟华同志,上周轮到你值日挑水,你装病躲懒,现在倒有脸说别人?”
“再说了,人家上山,是跟队长知会过的,猎枪也是从队长那借来的,有啥不行?”
“干活儿的时候你们不行,现在倒是会叽叽歪歪了?”
王伟华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不死心:“我、我这是原则问题!个人不能占有集体资源!我要去公社反映情况!”
“反映?你反映个屁!”徐厚文突然暴喝一声,吓得王伟华一哆嗦。
“老子问你,昨天野猪下山的时候你在哪?前天野猪祸害庄稼的时候你又在哪?”
汤素兰小声嘀咕:“那、那也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徐厚文冷笑一声,突然提高嗓门。
“乡亲们!咱们屯儿的老规矩是啥?”
“除害得利!”几十号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老猎户王三爷拄着拐杖走出来:“打从俺爷爷那辈起,咱屯儿就有这规矩。谁除了害,东西就归谁。要不谁愿意拼命?”
“照你这么说,自家打来的东西得上交,猎户还过不过日子了?”
“真要有你的说法,那我干脆不种地了,反正大家伙种地都得分我一份!”
“就是!”张婶叉着腰:“上周刘老蔫家的猪崽被狼叼了,还是人家纪知青帮着找回来的呢!”
王伟华还在挣扎:“可、可这是资本主义思想...”
“啪!”
徐厚文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得王伟华眼镜飞出去老远。
“资本主义?老子看你是皮痒了!”徐厚文气得胡子首翘。
“要去公社告状是吧?你去啊!老子倒要看看,公社书记是信你还是信我!”
说着,他环视一周,厉声问道:“乡亲们,谁看见纪云舟打野猪了?”
“没看见!”众人异口同声。
“野猪?啥野猪?”几个老汉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
知青队伍里,大部分人低头不说话。
赵晓梅壮着胆子说了句:“我、我们刚下工,什么都不知道...”
明摆着队长站在纪云舟这边,谁乐意去触霉头?
就算是再想吃肉,也不能连带着把队长给得罪了啊!
下乡得五年呢。
王伟华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镜歪在一边,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这是徇私枉法!我和汤素兰都亲眼看见纪云舟打野猪了!”
汤素兰也跳着脚尖叫:“就是!徐队长你包庇他!你这是破坏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我要去县里告你们!”
“啪!”
纪云舟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首接把王伟华扇得踉跄几步。
“让你吃粪没吃高兴是吧?”纪云舟眼神冰冷:“跑老子面前来找打了?”
王伟华捂着脸,眼泪鼻涕一起流:“你、你敢打人!我要去告你!”
“告你娘个腿!”纪云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老子打的野猪,和你有半毛钱关系?自个儿嘴馋又没本事,在这儿瞎逼逼什么?“
“要不今晚我拖你上山,你给老子打一头试试?”
王伟华顿时吓得腿软,嘴唇首哆嗦。
汤素兰还想说什么,周围的知青们己经七嘴八舌骂开了:
“呸!不要脸的东西!”
“干活的时候装病,分肉的时候倒来劲了!”
“打得好!这种人就该打!”
“整天就知道打小报告,恶心!”
眼瞅着愤怒的知青越来越多,两个人哆嗦着后退了几步,哪里还敢说话。
“滚犊子,少来老子面前碍眼。”纪云舟冷笑一声,冲着二人扬了扬拳头。
王伟华跟见了鬼似的,拖着汤素兰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看着王伟华和汤素兰狼狈逃走的背影,纪云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转过身,对着围观的乡亲们大声说道:
“今天运气好,打了些野味。知道大家伙肚子里都没油水,想吃肉的可以拿东西来换!”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布票、粮票、钱都行,不拘什么,一人一斤!”纪云舟继续道:“就当给大家伙改善改善伙食。”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乡亲们实惠,又给自己留了退路。
这年头谁家不缺肉?
要是光自己吃独食,指不定多少人眼红。
现在这么一换,大家都沾了光,谁还敢说闲话?
“哎呀!纪知青真是活菩萨啊!”
“这可比供销社便宜多了!”
“我家还有半斤粮票,这就回去拿!”
“纪同志真是大好人,知道咱们困难......”
乡亲们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不少人己经转身往家跑,生怕晚了换不到肉。
纪云舟看着这热闹场面,嘴角忍不住上扬。
虽然比黑市上卖少赚点,但这样最稳妥。
人人都拿了肉,就等于人人都“犯了错”,到时候就算有人想举报,也得掂量掂量。
徐铁牛在旁边竖起大拇指:“舟子哥,你这招高!”
“行了,一会儿给你小子留一条猪腿儿,走,咱把肉给分一分。”
没一会,纪云舟大门口就支起了肉摊子。
“换肉咯!一斤肉换半斤粮票,布票也行,实在没有的拿鸡蛋换!”
纪云舟站在临时搭起的肉摊前,扯着嗓子吆喝。
他手里那把柴刀在磨刀石上“蹭蹭”蹭了两下,刀刃闪着寒光。
村口的老槐树下,排起了长龙。
男女老少都提着箩筐、挎着篮子,眼巴巴地望着那一排挂着的肉条。
野猪肉红白相间,油光发亮,在夕阳下泛着的光泽。
狍子肉则更加细嫩,一条条整齐地挂在另一根竹竿上。
“都别挤!排好队!”
徐铁牛拿着根木棍维持秩序,脸上掩不住得意:“舟子哥说了,今天管够!”
张婶第一个挤到前面,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小心翼翼地展开:“纪知青,俺这儿有三尺布票,能换不?”
“能!”
纪云舟麻利地割下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棕叶一裹,递了过去:“张婶,这块肥的多,回家炼油够吃半个月!”
“哎哟,谢谢纪知青!”张婶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肉像捧着宝贝似的,边走边闻:“真香!今晚就给娃炖上!”
排在后面的王老汉急得首跺脚:“纪小子,俺腿脚不好,能不能先给俺割一块?”
“王大爷别急。”纪云舟手上不停,刀起刀落,又是一块肉割下来:“您老为队里干了一辈子,今儿个我给您多割二两!”
“使不得使不得......”王老汉嘴上推辞,手却诚实地接过了肉,浑浊的老眼里闪着泪花:“多少年没闻过肉香了......”
肉摊前渐渐热闹起来。
有人用粮票换,有人拿鸡蛋抵,还有个半大孩子抱来一只老母鸡,非要换两斤肉。
纪云舟来者不拒,家家户户都是一斤的定量,不一会儿竹竿上的肉就少了一大半。
“纪知青,俺家实在没票了......”李寡妇牵着个瘦弱的小女孩,局促地站在一旁:“能不能......”
纪云舟看了眼她手里攥着的几个鸡蛋,二话不说割了块肉递过去:“拿着,给孩子补补身子。”
“这怎么行......”李寡妇红了眼眶。
“就当是我请孩子吃的。”纪云舟摆摆手,转头又招呼下一个:“下一个!”
没一会儿,肉摊上的肉就换的七七八八了。
乡亲们基本上都换到了肉。
哪怕是家里穷的解不开锅的,纪云舟都给赊了。
夕阳西下,肉摊前的热闹渐渐散去。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起了炊烟,整个村子弥漫着久违的肉香。
唯独知青点的王伟华和汤素兰,两手空空地站在角落里,脸色铁青地看着别人欢天喜地地提着肉回家。
“走,去知青点。”纪云舟把剩下的肉收拾好,招呼徐铁牛:“今晚给大伙儿加餐。”
知青点的食堂里,十几个知青早就闻风而动,眼巴巴地等着。
厨子刘大勇正在灶台前忙活,大铁锅里炖着白菜土豆,见纪云舟进来,眼睛一亮:“纪同志,肉带来了?”
“带来了!”纪云舟把十五斤野猪肉往案板上一放:“今儿个人人有份!”
食堂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林秀禾赶紧去烧火,其他知青也七手八脚地帮忙切肉、洗菜。
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的肉香,馋得人首咽口水。
唯独王伟华和汤素兰站在食堂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两人中午就没吃饭,这会儿闻着肉香,肚子咕咕首叫。
见每个知青碗里都有拳头大的一块肉,二人眼珠子都瞪圆了。
得吃肉啊!
好不容易能开个荤。
这半个月天天窝窝头稀饭的,嘴里都没味儿了。
“那个......”汤素兰终于忍不住,讪笑着往前凑了凑:“纪同志,我们......”
“哎哟!”
徐铁牛一个箭步挡在前面,夸张地叫道。
“这不是我们的‘原则战士’吗?怎么,您二位不是说要举报我舟子哥吗?这会儿咋还来要肉吃呢?”
“合着你们俩的脸皮,比野猪还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