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赶牛不是拉仇人，别跟它较劲。”纪云舟苦笑着，重新坐稳操纵杆，油门略一踩，机器“突突突”地往前爬行，后头犁头铲起的泥土翻卷着往两边散去，像新翻的黑布。
地头上，几个社员正站着看热闹。
“嚯，这拖拉机是真修好了？”一个瘦削汉子啧啧道，“我前些天看，轴都裂了，咋修的？”
“牛老三你懂个屁！”旁边的大脸汉子撇了他一眼，“咱村那谁不是会修机床么？就是那个新调来的，姓纪的，听说还是下放技术员。”
“可别瞎吹，”一个戴草帽的老头把烟杆子往地上一杵，“拖拉机要真修好了，这片荒地年底可就能分点粮了，咱就能多吃一口囤子饭了。”
说话间，拖拉机“呜呜”一声从他们面前轰隆而过，带起一阵尘土和草茬儿，纪云舟喊了一嗓子：“牛三叔，别站犁沟边上，小心崴了脚！”
那老头愣了愣，咧嘴一笑：“行嘞行嘞，这年轻人还知道敬长辈，成材！”
“云舟，这边坡度重，你注意点！”铁牛猛地一扭头，喊得声音都快劈了，“上回我大哥就卡这了，后来牛都栽沟里了！”
“听你的！”纪云舟应了一声，手上却不慌不忙，轻轻一调方向，拖拉机像通了灵似的，顺着边线稳稳压了过去。
“这小子是真有两下子。”草帽老汉眯着眼望着远去的背影，“要是咱村能多几个这样的，哪还用吃返青菜。”
“他可不只会犁地。”旁边一个女社员插话了，是三队队长的媳妇，名叫李招弟，“我上回见他用钩子套黄鼠狼，一手准得很，一晚上逮了三只，连耳朵都不沾泥。”
“真的假的？”几个男人顿时来了劲，“你家男人知道不？嘿，要是我媳妇盯别的男的逮黄鼠狼，我早一锄头劈了！”
“呸！”李招弟脸一红，啐了一口，“我是说他本事，不是说他人……你们就知道歪嘴。”
铁牛这边己满头是汗，手心起了层泡，仍死撑着：“云舟，再来一圈吧？刚才有块没压平！”
纪云舟看了他一眼，笑着拍了拍车座：“成，咱把最后这道压完，今天就收了。太阳快落山了，晚风一吹，你回头又得鼻涕拉丝儿。”
“拉拉拉！”铁牛搓了搓鼻子，咧嘴一笑，“俺这人不怕冷，就怕地干不了。”
又一圈下去，拖拉机稳稳停在地头。纪云舟拉了手刹，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的土。
“歇歇吧，等会咱还得把犁头卸了送去队部那边修补，明天换坡向犁。”
“成！”铁牛走过去，从旁边小土堆里摸出个瓷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忽听一声呼哨，远处草丛晃动，一个穿着老粗布军衣的汉子一脸焦急地奔过来。
“纪同志！铁牛！你俩快过来，三队那边来人说，晚上山口又见着狼影子了！”
“狼？”纪云舟眉头一拧，“这都春末了，它们还没走？”
“没呢！”那汉子气喘吁吁，“说是上礼拜咬了七队两头羊，这回蹿咱这边来了，林子口还有脚印！老支书说让会点手艺的今晚去布套子！”
铁牛“腾”地站起身：“我去！我上回就说它们会转回头，没人信。”
纪云舟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先去召人，我把犁头卸完，带上套绳和响鞭去找你们。”
“要不要拿猎枪？”铁牛凑过来低声问，“你不是藏了一杆‘红星’吗？”
“那玩意不归我，是村防队的。”纪云舟摇摇头，“真要开枪，得老支书批条子，咱不能乱动。”
“行，那就靠你那几根绳子了。”铁牛咧嘴一笑，“上回你套那野兔，我看它连跳带翻都没挣开，管够用。”
三人说话间，己走到坡脚。纪云舟麻利卸下犁头，把机油擦干净，嘱咐铁牛去拿镰刀和兽皮布，又亲自从车头座位下拽出一个老棉被包着的木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