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房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墙角夜香花不甘寂寞的甜腻，把空气搅得黏糊糊的。陆清瑶攥着铁栏杆，绣着金线牡丹的裙摆早己沾满稻草碎屑，往日精心打理的发髻此刻散落几缕发丝，倒像是只被拔了毛的孔雀。她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猛地转过身，发间的白梅簪子随着动作摇晃，在昏暗的烛光下划出细碎的银光。
“你们终于来了！” 陆清瑶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林姑娘、裴大人，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她扑到铁栏杆前，双手死死抓住，仿佛那是救命稻草，“那些芙蓉糕明明都是厨房里正常做出来的，我亲手从蒸笼里端出来，路上连食盒都没打开过！”
林小满隔着栏杆打量她。这位丞相千金平日里趾高气扬，此刻却像只被雨淋湿的麻雀，狼狈又可怜。算珠在袖中轻轻震动，像是在感知她情绪的波动。裴砚却不为所动，冷着脸将卷宗甩在一旁的石桌上，羊皮纸与粗糙石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沈明轩中的毒，是用蛊村的噬心藤改良的，制作手法和实验室如出一辙。陆姑娘，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陆清瑶急得首跺脚，绣鞋上的珍珠流苏乱颤：“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说半句假话，就让我...” 话没说完，她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自从苏月柔... 出事之后，我就发誓不再卷入这些阴谋。这次不过是想在宴会上露一手，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林小满想起苏月柔的结局，心中微微一动。算珠自动排列成卦象，却显示陆清瑶此刻情绪波动虽大，但并不像在说谎。她从怀中掏出块帕子，隔着栏杆递给陆清瑶：“你仔细回忆，从准备糕点到宴会开始，有没有任何异常？”
陆清瑶接过帕子，用力擦了擦眼泪，抽抽搭搭地开始讲述。从三天前采购糯米、枸杞，到昨日凌晨厨子们揉面、包馅，再到今日清晨上蒸笼，每一个细节都掰碎了说。林小满注意到，她提到 “蒸笼” 二字时，算珠突然轻轻一跳 —— 这和第五卷实验室用蒸汽装置提纯药剂的手法，似乎有些微妙的联系。
“对了！” 陆清瑶突然眼睛一亮，“有个新来的厨子很不对劲！大概五六天前出现的，说是老家遭了灾，来投奔远房亲戚。他总负责守夜，每次我去厨房，都看见他对着蒸笼发呆，眼神飘忽得很，问他话就支支吾吾。” 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栏杆，“而且我发现，他后颈好像有块月牙形的胎记，和... 和你之前调查的案子里某些特征有点像。”
裴砚原本抱在胸前的手臂骤然收紧，佩刀上的双鱼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叫什么？现在人在哪？”
“我也不知道他名字，大家都喊他‘老周’。” 陆清瑶咬着嘴唇，“毒糕案发后，他就不见了踪影。不过我让人查过采购账本，这几日多进了些莫名其妙的材料，像什么西域的奇花、南洋的树皮，都是做芙蓉糕用不上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在袖中摸索一阵，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今早从厨房角落里找到的，当时上面还沾着糕点碎屑。”
林小满接过纸，算珠自动排列成扫描模式。纸上是几行歪斜的字：“戌时三刻，城西破庙，带齐材料”，字迹和之前匿名信的笔迹虽不同，却带着相似的用力习惯 —— 像是刻意模仿常人书写，却掩盖不住长期握笔姿势的差异。裴砚凑过来，玉佩残片突然发出微弱的蜂鸣，裂痕中渗出的紫色液体在地面画出个模糊的双鱼轮廓。
“看来得去会会这个‘老周’了。” 裴砚冷笑一声，佩刀出鞘半寸，刀刃映出他锐利的眼神。陆清瑶突然抓住他的衣袖：“裴大人，带我一起去吧！我要亲手抓住陷害我的人，还自己清白！”
“不行。” 裴砚毫不犹豫地拒绝，“你现在是嫌疑犯，离开大理寺只会让案情更复杂。”
陆清瑶急得首掉眼泪，突然灵机一动，从发髻上拔下白梅簪子，狠狠掰断：“我把这个押在这里！这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价值连城。只要能让我跟着，找到真凶后，我...” 她咬咬牙，“我还可以求父亲，动用丞相府的人脉帮你们查长生会！”
林小满和裴砚对视一眼。算珠在空中快速计算，得出的卦象显示陆清瑶参与或许会有意外收获。裴砚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可以，但你必须听我们指挥，若有异动...” 他握紧佩刀，寒光一闪。
陆清瑶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一个衙役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沈大人的房间遭人偷袭，守卫都被打昏了！”
林小满和裴砚脸色骤变，算珠在周身飞速旋转，组成防御卦象。裴砚猛地转身：“走！看来有人急着灭口了！” 陆清瑶也跟了上去，眼神中既有恐惧，又有一丝兴奋 —— 她知道，离真相，或许越来越近了。而大理寺牢房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袖口处，若隐若现的齿轮纹身微微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