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灰烬打着旋儿飘落，落到秦月柔惨白的脸上，她恍若未觉，只用那双含了怨毒的眸子死死盯着棺木前空着的秦家主位。
“小姐…”心腹丫鬟战战兢兢地小步挪进来，“外面…外面有两个小乞丐，说…说是‘积善亭’那边，有人托他们把夫人‘落下的珠子’送回来…”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脏兮兮的粗布小包。
积善亭？！那是在城外送秦文柏下葬之处！
秦月柔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她几乎是扑上去，一把夺过布包，手指颤抖得几乎解不开那死结。布包被粗暴地撕开——
哗啦啦！
几颗沾满泥污、油腻，甚至凝结着暗红血块的东西滚落出来！
那是秦文柏下葬时，她亲手放入棺中的祖母绿戒指和白玉扳指！
是秦文柏这个败家子生前最常佩戴之物！甚至…还有一小块似乎是衣物上的金线滚边！
小乞丐童稚的声音此刻如同厉鬼的嘲笑回荡在死寂的灵堂：
“送东西的大人说，秦夫人念儿心切，特将大公子心爱之物送回，在地下也好…咳咳，”小乞丐模仿着某人的语气，“也好一家团圆呢！”
“啊——！！”
秦月柔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看着滚落在冰冷地砖上、沾着兄弟坟头土甚至可能沾着兄弟尸骨气息的肮脏遗物，一股彻骨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怨恨和无尽的恐惧瞬间击垮了她！
她猛地爬起来，如同疯妇般抓起手边沉重的铜佛灯座，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砸向那口停放着空棺的棺木！
“哐！哐！哐——！”
“滚出来！秦婉秋！贱人！畜生！你不得好死！你出来啊——！！！”
木头碎裂声、金属撞击声、女子歇斯底里的哭骂诅咒声响彻秦府！
白烛倾倒，佛幡引燃，灵堂瞬间化为人间地狱！
消息传回张府寒玉阁时，秦婉秋正倚在枕畔，借着烛光，细看红袖新抄录来的、清云寺上个月香油布施名册。
听到红袖低声禀报秦府佛堂化为火窟，秦月柔当夜被“急病”送入偏院静养的消息，她头也未抬，只淡淡吩咐了一句：
“嗯。把那串从火里‘救出来’的鹤顶红佛珠也送去。二妹妹素来‘敬佛’，想必更需要它‘压惊’。”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名册上某一页，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护国将军府遗孀：姜氏。纹银三十两。求寻遗失幼子平安。”
姜氏…护国将军府…遗失幼子？
烛光跳跃了一下，映在她眼底深处，翻起一片幽深难测的波澜。
浓重的腥甜混着铁锈般的霉味，从牢门缝隙里丝丝缕缕渗进来。
老乞丐靠墙蜷在囚室角落的阴影里，枯瘦的身子紧紧挨着冰凉的砖石墙面，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异常警惕地转动，如同潜伏在臭水沟底的老鼠。
手腕脚踝上的粗铁镣铐带着倒刺，稍微一动就刮得皮开肉绽，血污和脓水把破衣烂衫黏在皮肉上。
脖子后方那枚刚烙下的赤红蝙蝠眼印记，皮肉焦糊的边缘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吞咽口水都拉扯着神经，时刻提醒着他昨夜那场血淋淋的诱捕与搏杀——他用腰刀废了那北狄暗桩的西肢筋脉，那畜生却在最后关头，反手甩出的暗镖毒水还是泼了他一脖子！
畜生！全是畜生！
老乞丐喉头滚动，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血淋淋的字眼，目光扫过对面那堵斑驳潮湿、爬满深褐色污渍的墙。
那里，几滩颜色愈发诡异的“污渍”正微微蠕动着。
那是血！被剧毒腐蚀后迅速坏死溃烂、流淌下来的暗红脓血！
烂肉中还混着几条扭动的、指甲盖大小、颜色如凝固血痂般的异形甲虫！
虫子似乎被这新鲜的脓血腥气吸引，正兴奋地朝着老乞丐脖颈上溃烂的伤口方向汇聚爬动！
它们啃噬过对面角落那具“前牢友”的尸体，几块被啃剩的白骨和一块连着筋膜的焦黑肉皮散落在墙根，是活生生的警告。
死寂中，那窸窸窣窣的虫爬声、液体滴落的吧嗒声，如同地狱的催命符。
老乞丐全身紧绷如同满弓，额角青筋突突首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死死压住喉头翻涌的腥甜血气！
铁链轻微碰撞发出脆响。
门外的脚步声骤然顿住！显然，那催命鬼听到了！
“嘿嘿嘿……”阴毒的笑声像毒蛇贴着地面溜进囚室，一个穿着刑部底层狱卒皮甲、身形却精悍如刀削、脸上扣着张青面獠牙铜面具的佝偻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老东西…骨头倒硬。”
面具下的声音刮擦耳膜，“北边大人对你的‘蝙蝠眼’很满意。只要你肯点头…”
狱卒装扮的佝偻杀手晃了晃手里一个布满尖刺的铁箍套锁，锁内缘闪着剧毒的蓝芒，“这锁套戴你脖子上，让你痛快点死…再乱动挣扎……”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猫捉老鼠的残忍快意，“小心隔壁那堆骨头的下场就是你下酒菜！”
老乞丐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因剧痛和恐惧缩成针尖，死死盯着那寒光闪烁的毒锁！
就在铜面杀手的目光被老乞丐绝望的姿态暂时吸引过去的瞬间——
囚室深处、那具焦黑尸体腰腹位置的“肉堆”下，一个原本被脓血浸透、毫不起眼的油布包，突然被一只从阴影里伸出的、戴着手套的手迅速而无声地抽出！
几乎是同时，墙角一块松动的墙砖被那只手轻轻一推，向内滑开半寸！
一条仅供耗子通行的狭窄暗缝暴露出来，油布包被精准塞入缝隙深处！
动作快如闪电，无声无息！
完成这一切的手随即缩回墙缝后更深沉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破绽，连爬动中的血甲虫都未曾受到惊吓！
墙砖落回原位，严丝合缝。
一切恢复原状。
铜面杀手的注意力全在老乞丐脖子上流脓的蝙蝠眼烙印和逼近的血甲虫上，对这囚牢深处阴暗角落的无声交接毫无所察。
他冷笑着，掏出钥匙插向牢门铁锁！
“哐当！”
沉重的牢门被骤然从外推开！
巨大的力量撞得门后的铜面杀手一个趔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