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说着，还煞有介事地伸出自己胖胖短短的小食指，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母亲锦被下的腹部，然后扬起小下巴，一副“看，这才是标准动作”的傲娇表情。
看着儿子那一本正经护妹的样子，劫后余生的秦婉秋终于忍不住，唇边漾开一抹极为虚弱的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腹，感受着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夫君……”她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哑。
张景珩心头猛地一紧，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感受着那冰凉的指尖传递来的踏实感：“我在，婉婉，我在。女儿也好，儿子也罢，只要是你我的孩儿，是平安的你……都好。”
老太爷在一旁看着这温馨一幕，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放下大半，眼中也带上了泪光。
就在这时，管家再次脚步匆匆而来，神情却比白日多了几分惶恐和敬畏，躬身道：“老太爷，大将军，郡主娘娘，宫里……圣旨到了！是御前大总管王公公亲自来宣旨！听王公公的意思……是天大的恩宠！”
屋外，王德全捧着明黄绸卷，身后跟着两队捧着锦盒、玉盘的太监宫女，阵仗肃穆而隆重。
与白日宁坤宫那假惺惺的家宴传召不同，这一次的天恩浩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与……补偿。
圣旨内容很快传遍府邸，甚至以更快的速度震惊了整个京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昭阳郡主秦婉秋，温良贤淑，德嘉懿行，于国有功，于家有德，深得朕躬之心。今朕感其纯孝谦厚，特承皇太后慈谕，收为义妹，行同枝之情。即晋封为昭阳公主，享双俸禄，仪比亲王！
“郡主府邸，着内务府即日按公主府规制重新修葺，工部督造，不得延误！
“另赐黄金万两，绸缎千匹，玉如意十对，东珠百斛……钦此！”
义妹！公主！双亲王俸仪！府邸规制提升！
这己不只是安抚，是极致的尊荣！
寒月阁内，张景珩握紧了妻子的手，眼神深邃复杂。
这场由太后的私心点燃的风暴，似乎正在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平息。
转瞬一月有余，到了张老太爷寿诞之日。
安国侯府张府老宅，张灯结彩。
“啧啧，瞧瞧这排场！竟比比公主晋封时还热闹几分呢。”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员捻着胡须，冲身旁同僚笑道，“老太爷八十大寿，安国侯夫妇又这般孝顺，张家这福气，真是旁人比不得的。”
同僚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如今公主怀着孩子，安国候手握重兵，圣上倚重，这安国侯府啊，怕是要再风光几十年咯。”
府邸内外，喜庆的红绸挂满枝头，宾客盈门，流水般的贺礼抬入库房时，管事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吏部王大人贺——和田玉如意一对！”
“礼部周尚书贺——千年人参一支！”
昭阳公主秦婉秋端坐于老太爷左首下席，指腹轻轻抚着略显的小腹，身旁侍女红袖低声道：“公主，方才厨房呈了新制的莲子羹，温温的正好入口，要不要用些？”
秦婉秋微微摇头，目光掠过满堂宾客，轻声道：“不必，寿宴上的吃食，仔细些好。”
她眼底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清冷，却依旧从容，“老太爷那边如何了？”
“老太爷正和几位老大人说当年从军的事呢，精神头好得很。”红袖回话时，眼角瞥见张景珩朝这边看来，忙垂下眼。
张景珩坐在秦婉秋身旁，身着玄色蟒服，闻言低声问妻子：“你怀着身子，累不累？若是乏了，我先送你回内院歇着。”
秦婉秋抬眸看他，唇边漾开浅淡笑意：“无妨，陪老太爷过了寿宴要紧。你也别总盯着我，多应酬些宾客。”
“应酬哪有你重要。”张景珩声音压得更低，指尖不经意间碰了碰她的手背，“方才瞧你脸色白了些，是不是哪里不适？”
这般亲昵落在旁人眼里，惹得不少女眷窃窃私语。
“侯爷还是一贯对公主掏心掏肺的好。”
一位夫人捧着茶盏，语气里满是羡慕，“当年公主以二嫁之身入张府时，多少人背后议论说二人不会长久，肯定会走上和离之路，如今再瞧瞧，恩爱如初，哪里可能和离呢。”
旁边穿粉霞锦裙的李秋月听得刺耳，指甲深深掐进帕子，低声嘟囔：“再好又如何？若不是怀着孩子，哪能坐稳这位置？”
她母亲听见，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胡说什么！仔细让人听见！咱们是来攀亲的，少惹是非。”
李秋月却恍若未闻，目光仍痴缠着张景珩的身影，心里翻涌着嫉妒：表哥这般人物，本该配最好的女子，秦婉秋凭什么独占？何况还是二嫁？
寿宴酣处，侍女们端着托盘上来，脆生生唱喏：“百花玉露羹来咯——各位贵人慢用！”
托盘上的玉露羹晶莹剔透，花香袭人。
一个管事笑着介绍：“这是李家表亲特意寻的方子，托大厨房做的，说是给老太爷添份喜气。”
李秋月心怦怦首跳，趁众人目光落在老太爷身上，溜到廊下侧案，哆嗦着往最边上那盏羹里撒了药粉。
刚退开两步，就听见有女眷笑道：“这玉露羹瞧着就精致，定是美味得很。”
“可不是嘛，公主怀着身孕，倒该多吃些温补的。”
李秋月攥紧帕子，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侍女分送甜品时，先给了老太爷和秦婉秋，又递到张景珩面前。
他看了一眼，对侍女道：“给王管事吧，我今日不喜甜腻。”
那王管事是负责他车马护卫的属官，闻言受宠若惊，忙起身行礼：“谢候爷体恤！”
端起羹盏就喝了一大口，这才刚咂摸出甜味，就见他突然“嗬”了一声，脸色巨变，身子也猛地抽搐起来！
“这是怎、怎么了？”
邻座的宾客惊得站起来，“王管事！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