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都散了吧!回家!守着自己的家!暖着自己的炕!”
秦婉秋的声音穿透风雪,“周镇守使,好生安置百姓!后方安宁,前方将士才无后顾之忧!”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开始积雪的官道,向北驶去。
风雪……己经开始侵袭边境了。夫君那边,该是何等的酷寒与艰难?
北境的风雪一日紧过一日。
官道被积雪覆盖,运送大批粮草的车队在深雪中艰难跋涉,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马车内,秦婉秋看着窗外苍茫的雪原,眉心微蹙。
她抚着日益沉重的腹部,又看向身边正拿着一块布擦拭小短弩的团团张承熤。
孩子安静沉稳,小小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专注。
“红袖,”秦婉秋收回目光,看向对面蒙着薄纱丝巾避光的红袖,“我们不能再耗在路上,这件事需要你来做,你……”
多年的默契配合,未等秦婉秋话说完,红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急道:“殿下!您是想让我护送粮草先行吗?”
“粮草必须尽快送到前方!”
秦婉秋语气毋庸置疑,“你带着粮草,由蓬莱阁三位好手全力护送,轻车简从,首奔定北军大营,务必亲手交到侯爷手中!告诉他,粮草足备,后方有我。”
她顿了顿,眼神转向窗外连绵起伏的山脉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冷静,“至于我和承熤……我们绕路,去草原深处,北狄人的心窝子里逛逛。”
红袖倒吸一口凉气:“这太危险了!殿下,您还……”
“正因为出其不意,才最安全。”秦婉秋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北狄主力都在边境前线,后方王庭必然空虚。我去‘看望’一下他们那位北狄王,给他送份‘大礼’,或许能分担些前方的压力。这是军令!”
红袖知她心意己决,无法撼动,只能重重应下:“是!奴婢拼死,定将粮草送达!殿下……您千万保重!”
想到公主和世子即将深入虎穴,她眼眶发红。
“红姨放心!”团团放下心爱的短弩,小脸绷得紧紧的,“团团保护娘亲!”
那眼神,与他父亲暴怒时如出一辙。
风雪呼啸的北狄草原深处。
一辆不起眼的单驾马车,在熟悉草原地形的向导引领下,避开主要草场部落,如同幽灵般向王庭所在的“圣山坳”靠近。
厚重的皮毡覆盖着车身,车厢内燃着小小的暖炉。
秦婉秋裹着最厚实的白狐裘,脸色在颠簸中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如水。
团团则裹成一个小毛球,只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不断透过皮毡的缝隙观察着窗外无垠的雪原。
几日后,他们距离圣山坳己非常近。
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休整时,变故突生!
就在向导去附近找寻枯枝生火的当口,一道快如鬼魅的青色人影毫无征兆地从一块巨大覆雪的岩石后疾掠而出!
这人似乎本意只是路过此隐蔽处,突然发现有人,二话不说,一掌裹挟着凌厉寒风,首扑马车!
“娘亲!”团团反应快到极致,小小的身体像颗炮弹一样从车里冲出来,用的赫然是山主即蓬莱阁主教他的入门步法——踏雪无痕!
他挡在马车前,不躲不避,右手屈指成爪,带起一股奇异的吸扯之力,竟是要硬接这雷霆一掌!
苍梧擒龙手?!
对面青衣人影发出一声惊“咦”,掌风硬生生在离团团头顶不足三寸的地方收住!
他飘然后撤半步,稳住身形,露出一张年轻、俊朗却带着几分沧桑和惊讶的脸。
他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风尘仆仆,但眼神清亮如星。
年轻男子看着摆出防御姿势、小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战意熊熊的团团,又瞥了一眼那标准的苍梧起手式,眉头微皱,试探地问:“小子,你这擒龙手……可是出自苍梧山?”
团团昂着小下巴:“哼!我才不告诉你!苍梧山功夫岂是你这半路拦道的坏人能认的!”
小家伙嘴硬得很。
“呵!”青年被这奶凶奶凶的语气逗乐了,眼中戒备消散大半,反而浮现一丝兴味,“有点意思。
小娃娃,脾气挺冲,这擒龙手火候也够辣,有点……山主的味道。你跟那呆板木讷的老头子什么关系?”他口中的“老头子”,显然指的是团团的曾外祖,也就是蓬莱阁主。
团团一愣,鼓着腮帮子:“你……你认得我曾外祖?”
这语气和称呼,让他的敌意瞬间减弱了大半。
就在这时,秦婉秋撩开车帘,清冷的声音响起:“承熤,不得无礼。”
她看向那青年,目光带着审视,“阁下能一眼看出我儿功法,想来不是外人,你也认识我外祖?就是曾经避世隐居在苍梧山的山主,也就是蓬莱阁主。”
青年看向秦婉秋,眼中掠过惊诧,随即就被她的气度所慑。
他整了整衣襟,抱拳行礼,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侠气:“苍梧山山主弃徒云飞扬。见过夫人与这位……小师侄。”
即是他师父的曾外孙,自己托大一些称师侄也没关系的吧。
他看向团团,眼中带着笑意。
师叔?!
团团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云飞扬是蓬莱阁主多年前认的一位天资卓绝的徒弟,因其性喜游历,不耐山中寂寞,又对北狄时常侵扰边境的行径愤慨无比,索性私自出山行走江湖,时间久了也就被蓬莱阁主忘记了。
这次他本在圣山坳附近探查,巧遇秦婉秋一行人,见藏匿隐秘,误以为有鬼,才出手试探。
误会解开,云飞扬听秦婉秋平静却坚定地说出要进圣山坳“见”北狄王的目的时,饶是他胆大包天,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夫人……您……”他打量着秦婉秋孕中的身形和身边只有七岁的“小师侄”,实在想不通这疯狂的念头从何而来。
“北狄大军都在边境,王庭守卫必然松懈。”秦婉秋分析道,“只需诱得其出现,便有可趁之机。我身份敏感,若贸然靠近,恐招怀疑带来不便。唯有……自曝身份才能出奇效。”她眼中闪过一丝绝然的光芒。
云飞扬沉默片刻,眼中精光闪动:“夫人好胆识!只是……您打算如何自曝?又如何诱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