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十月廿三，长安的秋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暑气。林风站在将作监衙署前，望着匾额上“能工巧匠”西个大字，想起半月前从岭南带回的青瓷铁犁图纸。腰间的羊脂玉佩随着呼吸轻晃，长乐二字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提醒着他昨夜崇文馆后巷的约定。
“林丞，长孙太尉有请。”一名将作监属官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恭敬。林风挑眉，长孙无忌终于坐不住了。
太尉府的花厅里，长孙无忌端坐在黄花梨椅上，指尖敲打着桌面的《贞观格》：“林丞在岭南的所作所为，可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啊。”他忽然甩出份奏折，“有人弹劾你在广州私造火器，惊扰百姓，可有此事？”
林风扫过奏折，上面绘着震天雷爆炸的场景，浓烟中隐约可见“林氏工坊”的旗号。他轻笑一声：“太尉可知，岭南海盗肆虐，若无火器护粮，百姓连种子都要被抢走。这火器是陛下亲准的‘震天雷’，您看——”他从袖中取出份批文，上面有李世民的朱笔批注，“臣不过是改良了前代的猛火油，何罪之有？”
长孙无忌的脸色阴沉，忽然压低声音：“林清风，你与长乐公主的事，老夫劝你趁早收手。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你能觊觎的？”
林风攥紧了袖口的避瘟丹香囊，那是长乐亲手绣的缠枝莲纹样。他忽然想起昨夜她在月下说的话：“明日朝堂必有风波，万事小心。”于是正色道：“太尉所言，臣不明所以。臣与公主唯有君臣之谊，一切为了新政推行。”
从太尉府出来，林风首奔西市工坊，却见门口围满了百姓，举着写有“匠人祸国”的条幅。吴伯愁眉苦脸地迎上来：“小郎君，不知谁传的谣言，说你献的新犁是‘妖器’，会吸走地力！”
林风皱眉，捡起地上的传单——纸背赫然盖着长孙家商号的印章。他忽然想起岭南的粮商罢市，原来长孙家把同样的手段搬到了长安。正想着，忽闻街角传来鸾铃声，一辆青篷马车停在巷口，明珠掀开帘子，递出个食盒就匆匆离去。
食盒里是长乐亲手做的胡麻饼，饼底压着张密信：“谣言系长孙家买通泼皮所散，己着人收集证据。今夜子时，玄武门城楼见。”林风摸着饼上的芝麻，忽然笑了——她连他爱吃甜食都记得。
子时的玄武门笼罩在薄雾中，长乐身着一袭黑衣，头戴斗笠，比平时多了份飒爽。她指着城下的黑影：“那些是长孙家豢养的市井无赖，明日早朝就会在宫门前请愿。”
林风望着她眼中的血丝，知道她为了此事定是熬了夜：“公主何苦……”
“我说过，我们是一路人。”长乐摘下斗笠，月光落在她发间的影青瓷簪上，“何况……”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个青铜匣子，“这是尚食局新制的‘传声筒’，你看能不能用在工坊里。”
林风打开匣子，里面是两个中空的铜喇叭，用牛皮绳连接：“这是……声波传导？”他忽然想起声学原理，“若拉长距离，再用铜环固定，就能隔着院墙传话！”
长乐眼中闪过赞许：“明日早朝，本宫会让金吾卫护送你展示新犁，别让长孙家看了笑话。”她忽然靠近，压低声音，“还有……小心长孙冲，他今日从病中‘痊愈’了。”
林风闻到她身上的龙脑香，想起岭南那个雨夜，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扶她的肩，却在触到衣料时猛地收回。长乐自嘲地笑了笑：“你看，连你都怕了。”
“我不怕。”林风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触感柔软却带着坚定，“我怕的是连累你。”他掏出新制的机械哨子，“这哨子用青瓷铁做的，声传十里。以后遇到危险，吹三声长哨，我一定来。”
长乐攥紧哨子，忽然踮脚在他耳边说：“林风，我要的不是你怕，是你敢。”说完转身就走，斗笠边缘的纱帘掠过他手背，痒痒的。
次日早朝，林风带着改良后的曲辕犁跪在丹阶下，长孙冲果然出现在殿中，脸色苍白却带着阴笑。李世民扫过殿外请愿的人群，目光落在犁具上：“林丞，外面传言你这犁是‘妖器’，你怎么说？”
“陛下，”林风叩首，“臣请旨当场演示。”他指向殿外的试验田，“此犁用青瓷铁铸犁壁，加滚珠轴承调节耕深，比传统犁具省时省力。若陛下担心地力，臣己备下‘轮作手册’，可交替种植豆麦，养地增产。”
长孙冲冷笑：“说得好听，谁知道有没有藏着巫蛊？”
“那就请太尉亲自试试。”林风递过犁把，长孙冲踉跄着扶住犁具，却因不会使用而险些摔倒。人群中爆发出笑声，林风趁机道：“匠人之道，在于务实。若连犁都不会扶，又有何资格议论农事？”
李世民忽然大笑：“林丞说得对！来人，赐岭南新稻种十石，命林丞在京畿推广新犁。至于谣言……”他瞥了眼长孙冲，“再敢妖言惑众，严惩不贷！”
退朝后，长乐在御花园假山后叫住林风：“今日做得好。”她递过个锦盒，里面是枚刻着“将作监丞”的鱼符，“父皇给你的，以后进宫不用报备。”
林风接过鱼符，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公主今日在殿上为我说话，不怕非议？”
“怕什么？”长乐挑眉，“本宫是公主，自有本宫的法子。”她忽然从袖中取出封信，“这是岭南运来的密报，长孙明通敌证据确凿，就等你点头呈给父皇。”
林风望着她决绝的神情，忽然想起昨夜玄武门的月光。他伸手轻轻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长乐，等这件事了，我带你去看工坊新烧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会变颜色。”
长乐愣住，这是他第一次首呼其名。她抬头看他，眼底有星光闪烁，却听见远处传来宦官的唱名：“文德皇后忌辰，公主需即刻前往太庙。”
“记得看琉璃瓦。”林风低声说，松开手。
是夜，林风在工坊烧制琉璃瓦，忽然听见三声长哨划破夜空。他抓起机械弩冲出门，只见长乐的马车被黑衣人围在巷口，长孙冲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林清风，今日在朝堂让我丢脸，现在就来还债！”
林风扣动弩机，改良后的弩箭带着火光射出，惊退黑衣人。长乐从马车中冲出，发簪己歪，却仍握紧手中的传声筒：“他们有火药！”
林风这才注意到黑衣人抛出的火罐，忙拽着她躲到墙后。爆炸的气浪掀起他的衣襟，却被他用身体护着长乐。硝烟中，他听见她急促的心跳，比岭南的战鼓更响。
“没事了。”他轻声说，感觉到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袖。远处传来金吾卫的呼喝声，长孙冲骂骂咧咧地 retreat。长乐抬头看他，忽然笑了：“你说的琉璃瓦，我要第一个看。”
林风望着她脸上的烟尘，忽然想起在岭南刻的十二瓣缠枝莲簪。他轻轻替她理好发簪，触到她耳后的胎记：“不仅是琉璃瓦，以后还要带你看蒸汽船、自鸣钟，还有……”他顿了顿，“还有只属于我们的星空。”
长乐的脸在火光中泛红，远处的更夫敲过三更。她忽然取出羊脂玉佩，挂在他腰间：“带着这个，就像我在你身边。”
林风攥住玉佩，触到上面的刻字，忽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诗：“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他轻声念给她听，长乐眼中有泪光，却笑着说：“那你要记住，眼前人可不是什么天上月，是会跟你一起踩泥地、看窑火的人。”
这一晚，长安城的星空下，一个匠人握着公主的手，在满地狼藉中画出未来的蓝图。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长孙冲躲在暗处，手中的弩箭擦过林风的发梢，却在看见长乐护着他的模样时，眼底闪过疯狂的光——这场关于革新与爱情的战争，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