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狼头纛
阴山北麓的草场上,三百具无头女尸倒悬在胡杨林间。
柔然可汗郁久闾大檀的马鞭扫过尸阵,鞭梢缠住一具尸身的发髻。
那是个身着曲裾深衣的汉家女子,脖颈断口处的骨茬挂着狼牙项链。
“汉女的头骨最宜制纛!”大檀狂笑着割下头颅,将脑髓挤入金杯。
随军萨满以人血在头骨上绘出狼纹,串成九丈长的旗幡。
北风卷起腥膻时,狼头纛的眼窝发出凄厉哨声,惊得方圆百里的牧群炸营奔逃。
冉闵的陌刀插在烽燧残垣上,刀柄缠着的五色布浸透血露。
他脚边跪着个幸存的牧童,孩子攥着半截断箭。
箭杆上刻着“段氏监造”,正是上月慕容垂“赠”给柔然的五千车军械中的箭矢。
“柔然骑兵分九队,每队百人。”慕容昭的指尖在沙盘上划出弧线。
“他们屠村不用刀,专使套马索勒颈,这是要留全尸制头骨纛。”
她突然拽过牧童的羊皮袄,指腹着领口的焦痕:“火攻?柔然人何时会用火箭了?”
夜半狼嚎骤起,二十里外的盐湖腾起绿焰,牧民惊呼“鬼火噬盐”!
谢道韫策马而归,马鞍旁挂着袋荧石碎末。
“有人在盐矿混入磷粉,遇潮自燃……是段氏鲜卑的矿山标记!”
第二幕:盐湖盟
白盐湖的冰面上,高车勇士的鹿皮靴踏出诡谲图腾。
首领叱罗孤单膝跪地,献上盐晶雕成的巨狼:“汉家将军若要盐道图,需以铁器换。”
他掀开皮袍,肋下刀疤纵横如地图,“柔然人夺我盐井时,用的是你们汉家的环首刀!”
慕容昭的骨簪刺入盐雕狼眼,挑出卷羊皮:“盐道是假,借刀杀人是真。”
她将羊皮浸入湖水,墨迹晕染出段氏鲜卑的狼纹。
“叱罗首领可知?你族圣湖下的盐矿,早被慕容垂卖给柔然人了。”
冉闵解下佩剑掷于冰面。剑鞘崩裂,露出百张淬火不足的劣铁刀。
“慕容垂送柔然的兵器,都是这等废铁。”
他挥刀斩向冰层,裂缝中浮起具高车匠户的尸首,掌心还攥着未完工的铁箭头。
叱罗孤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拔出腰间骨刀,割开冰面捞出盐卤,浑浊卤水中竟混着铁渣。
“他们用我族盐井淬炼废铁……再用这些破铜烂铁夺我草场!”
冰湖忽起震动,东南方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柔然的重甲骑兵正在冰面冲锋!
“盐卤蚀铁!”谢道韫将整袋盐晶撒向敌阵。
柔然铁骑的锁子甲遇盐即锈,战马在冰面打滑自撞。
叱罗孤的骨笛响彻盐湖,高车死士从冰窟跃出。
弯刀专斩马腿,这是他们被柔然夺走的屠马术。
第三幕:风葬计
敖包山顶的经幡在狂风中撕扯,慕容昭的白袍灌满沙尘。
她将七具高车巫师的尸体摆成北斗状,每具尸身口中含着汉地的五铢钱。
“风葬之礼,需借亡魂引路……今日我们送柔然人一程。”
柔然大营忽起骚动,萨满的祭鼓被怪风掀翻,篝火逆卷焚毁粮帐。
大檀冲出金帐怒吼,却见东南天际黄云翻涌。
那是以巫师尸油浸过的羊皮灯笼,正引着沙暴扑向营地!
“汉家兵法有云:借尸还魂。”冉闵的黑狼骑蒙面持索,逆风抛出钩爪。
沙暴中的柔然骑兵彼此冲撞,钩爪缠住狼头纛的骨链,将整面人骨旗拖入流沙。
慕容昭的金针穿透风沙,钉在大檀的黄金护心镜上:“可汗的命,值几车盐?”
叱罗孤率死士突入中军,弯刀专挑铁甲锈蚀处。
他剖开粮车麻袋,涌出的不是粟米,而是段氏鲜卑的青铜箭簇。
“好个慕容垂!卖我盐井,卖柔然废铁,自己倒赚两份!”
沙暴息止时,幸存的柔然俘虏被押至盐湖。
冉闵将段氏的契书扔进卤水:“看着你们的盟约化成锈,这就是背誓者的下场!”
第西幕:血画崖
赤石崖的岩壁上,阵亡将士的血缓缓渗入千年岩画。
冉闵以陌刀为笔,蘸着叱罗孤的手腕血,在狩鹿图旁添了列骑兵。
血珠沿岩缝流淌,竟与上古先民的赭石画融为一体。
“汉军二十七人,高车六十西人。”
慕容昭的骨簪划过崖壁刻痕,“他们的血里有盐,千年不褪。”
她突然刺破指尖,在岩画底部点出只狼头。
“此画当名《阴山誓》:胡汉共逐北狼。”
叱罗孤的手腕裹着盐晶,他抓起把染血的泥土撒向北方:“我族从此不用汉家铁器——”
话音未落,冉闵的陌刀劈断段氏箭杆,将半截铁刃抛入盐井:“那就用柔然人的废铁铸犁!”
三日后,幸存的柔然牧人送来九车青盐。
盐袋上歪斜地画着狼与鹿,正是赤石崖血画的拓印。
慕容昭将盐晶填入岩画狼眼:“从今往后,阴山以南的盐道上,只有耕牛,没有战马。”
落日将血画染成紫金色,牧童的羌笛声里,幸存的战马不再惊嘶。
它们己习惯狼头纛化为岩画,在血色黄昏中沉默如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