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醋蚀肠
蹄声如雷,踏碎了玉门关外千年死寂的风声。
冉闵一马当先,赤红的战袍在朔风中狂舞。
如同燃烧的烈焰,刺破了灰黄的戈壁背景。
他身后,董狰率领的三千黑狼骑,如同黑色的死亡洪流,卷起漫天黄沙。
带着一路奔袭的疲惫和更炽烈的杀意,汹涌而至。
那座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的冰蚕丝城,突兀地闯入了众人视野。
即使是见惯了修罗战场的冉闵和黑狼骑,也不由得勒紧了缰绳。
战马唏律律地人立而起,带起一片烟尘。
“嘶…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董狰面具下发出惊疑的低吼。
鬼面骓不安地刨着蹄下的砂石,对着那座散发着非人寒意的丝城喷吐着腥气。
眼前的“城池”,颠覆了他们对关隘的所有认知。
没有厚重的夯土,没有冷硬的砖石。
只有一片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的、厚实无比的冰蓝色“丝墙”!
丝墙光滑如镜,高达三丈,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蜂窝孔洞。
在稀薄的日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冷光,美得诡异而致命。
丝墙之上,依稀可见同样由丝线构筑的垛口和通道。
人影绰绰,冰冷的弩矢寒芒在孔洞中闪烁。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股,无形的寒意。
离丝城尚有数百步,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便己扑面而来。
战马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霜,士兵的皮肤,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刺扎。
“冰蚕丝城…柔然秃发树机能…”冉闵赤红的双眸微微眯起,寒光闪烁。
他瞬间明白了慕容恪在河阴仓的“败退”不过是虚晃一枪!
那老狐狸的目标,始终是牵制自己。
让柔然这条恶狼趁机占据玉门关,扼住丝路咽喉!
好一招驱虎吞狼,隔岸观火!
“天王!这丝墙看着软趴趴,但恐怕没那么好啃!”
董狰驱马上前,狼首面具下的目光扫过那光滑坚韧的丝壁。
又看向丝城前方,那片布满了拒马和陷坑的开阔地。
发现丝壁上的蜂窝孔洞,探出无数幽蓝弩矢。
强攻的话,弟兄们怕是要被射成筛子。
就算冲到墙下,这滑不溜手的丝墙,云梯都架不住!
仿佛为了印证董狰的担忧,丝城最高的堡垒顶端,出现一道身影。
秃发树机能就站在,丝线编织的垛口后。
他居高临下,右脸上的星象图纹在冰丝冷光下流转。
声音透过寒风清晰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冉闵!武悼天王?名头倒响!可识得我柔然‘玄冰天罗’?
任你千军万马,刀劈斧凿,也休想撼动我这丝城分毫!
不想你麾下儿郎变成冰雕,就速速退去!此路不通!
话音未落,秃发树机能猛地一挥手!
第二幕: 冰弩矢
嗡——!丝城南墙上,数百个蜂窝孔洞中,幽蓝色的寒芒骤然亮起!
紧接着,出现数百支由冰蚕丝混合寒铁打造、箭头淬着幽蓝寒毒的弩矢。
如同密集的冰蓝色毒蜂,离弦而出!
弩矢破空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覆盖了黑狼骑前锋!
“举盾——!”董狰厉声咆哮!
黑狼骑反应极快,纷纷举起随身携带的包铁圆盾!然而——
噗噗噗噗!冰蚕丝弩矢撞击在铁皮盾牌上。
但并未造成穿透性的伤害,然而箭头蕴含的恐怖寒毒瞬间爆发!
一层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冰霜,如同活物般,顺着盾牌表面急速蔓延!
刺骨的寒意瞬间透盾而入,持盾的手臂如同被浸入万载冰窟,瞬间麻木僵硬!
“啊!”几名黑狼骑战士猝不及防,手臂被冻得失去知觉,沉重的盾牌脱手坠地!
失去了盾牌保护,后续的冰蚕丝弩矢如同毒蛇般钻入人群!
嗤!嗤!弩矢射中战马,战马瞬间发出痛苦的嘶鸣。
中箭处幽蓝冰霜急速蔓延,奔跑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迟缓。
最终哀鸣着轰然倒地,连同背上的骑士,一起被冻成僵硬的冰雕!
弩矢射中人体,哪怕只是擦伤,恐怖的寒毒也顺着伤口急速侵蚀。
士兵的肢体,迅速变得青紫、僵硬。
在极致的寒冷和痛苦中失去行动力,甚至首接冻毙!
一轮齐射,黑狼骑前锋,便倒下了数十骑人马!
剩下的战士惊恐地勒住战马,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那冰蓝色的丝城,在众人眼中,瞬间化作一座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巨大冰窟!
“退!退到弩矢射程之外!”董狰又惊又怒,咆哮着指挥队伍后撤。
冉闵脸色铁青,陌刀在手中嗡鸣。
强攻?正如董狰所言,丝墙光滑坚韧,还有拒马陷坑阻碍。
加上这恐怖的冰蚕毒弩,冲上去就是送死!
退?玉门关一失,丝路断绝,西域商路尽入柔然之手。
流民军赖以生存的物资补给线,将被拦腰斩断!
后方慕容恪随时可能摆脱纠缠,与柔然合围!
就在这进退维谷、气氛压抑到极点之际!
第三幕: 酸醋箭
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侧后方传来,一骑如飞而至。
马上的骑士身形纤细,外披的白狼裘沾满风尘,正是慕容昭!
她显然也是日夜兼程,才堪堪追上冉闵的奔袭队伍。
“天王!不可强攻!”慕容昭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冽。
她勒住马,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座晶莹却致命的丝城,迅速说道。
冰蚕畏火,更畏酸腐!此丝遇强酸则迅疾脆化溶解!
寻常刀兵难伤,但以烈醋浇之,顷刻可破!
“醋?”董狰一愣,面具下发出疑惑的声音,“这茫茫戈壁,去哪里找那么多醋?”
“我们有!”一个略显沙哑却透着市井精明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不知何时己悄然缀在了黑狼骑队伍的后方。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胖、裹着厚实锦缎棉袍的中年商人。
圆脸上堆着和气生财的笑容,他正是掌控丝路暗桩的“地藏使”!
他搓着手,驱赶着几匹驮着巨大木桶的健壮骆驼。
来到阵前后,笑眯眯地对冉闵和慕容昭躬身道。
天王,慕容姑娘,小人接到飞鸢传讯,星夜兼程,总算赶上了!
这些,都是上好的西域葡萄醋!最是酸烈!专为破这冰蚕丝城而备!
按老规矩…,地藏使搓着手指,笑容可掬。
“一桶醋,换十个柔然俘虏,或者…等价的金珠玉器。”
冉闵看都没看,地藏使那市侩的嘴脸,目光如电射向慕容昭:“如何用?”
慕容昭语速飞快,需以醋汁浸透箭矢,攒射丝墙!
但冰蚕丝光滑坚韧,普通箭矢附着醋液有限,难以浸透!需特制箭矢!
“交给我!”苏慎的声音响起。
他带着几个工匠,正从一辆马车上卸下一些奇特的装备。
他拿起一支特制的箭矢,箭杆粗短,箭头并非锋刃。
上面是一个中空的陶土球,陶球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孔隙。
“空芯陶头箭!”苏慎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内灌醋汁!箭头撞击丝壁碎裂,醋液瞬间溅射覆盖!
再坚韧的丝,也挡不住酸腐侵蚀!
“好!”冉闵眼中精光爆射,瞬间做出决断。
董狰!率你部黑狼骑,掩护苏慎的‘醋箭队’前出!压制城头弩矢!
地藏使!把你所有的醋,都灌进苏慎的陶头箭里!
慕容昭!你观敌调度,找出丝墙最薄弱节点!
“得令!”命令迅速执行,黑狼骑再次集结。
这一次,他们不再试图冲击,而是以精湛的骑术,在丝城弩矢射程边缘来回奔驰。
用骑弓抛射箭雨,压制城头柔然守军的冰蚕弩。
箭矢对付丝壁很困难,因为丝壁本身就能吸收箭矢动能。
对守军也难以造成有效杀伤,但足以干扰他们的瞄准和射击节奏。
与此同时,苏慎带领的数百名“醋箭手”迅速前出,在盾牌掩护下进入射程。
他们将一支支特制的空芯陶头箭,插入盛满浓烈酸醋的木桶中。
陶球迅速吸饱了,暗红色的醋液。
沉重的绞盘弩被架起,瞄准了那座晶莹的冰蚕丝城!
第西幕: 丝壁破
“目标!南墙中段!蜂窝节点!放——!”苏慎一声令下!
崩!崩!崩!数百支饱吸醋汁的陶头箭离弦而出!
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暗红色的弧线,如同密集的酸雨。
狠狠撞向,光滑坚韧的冰蓝色丝壁!
噗!噗!噗!陶土箭头撞击在坚韧的冰蚕丝壁上,瞬间碎裂!
饱含的浓烈醋汁,如同暗红色的血液,猛地迸溅开来!
带着刺鼻酸气的液体,瞬间覆盖了大片丝壁表面。
并顺着丝线的纹理,和蜂窝孔洞迅速渗透、流淌!
嗤——嗤嗤——!!!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骤然响起,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雪之上!
奇迹发生了!那些刀劈斧凿难伤、弩箭射中只留下白点的坚韧冰蚕丝。
在接触到浓烈醋汁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
光滑坚韧的表面,迅速变得灰暗、失去光泽!
紧接着,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搓过一般,开始软化、起泡、溶解!
被醋液覆盖区域的丝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脆弱、酥松!
醋液渗透之处,丝壁的厚度在迅速变薄,蜂窝状的结构开始崩塌!
原本浑然一体、坚不可摧的冰蓝色丝壁,瞬间变得斑驳不堪!
大片大片被醋液腐蚀的区域,呈现出一种破败的灰白色。
如同被虫蛀的锦缎,脆弱地暴露在寒风之中!
“什么?!”站在堡垒顶端的秃发树机能,脸上的星象图纹瞬间扭曲。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醋?!他们…他们怎么知道?!”
他引以为傲、视为天堑的玄冰天罗,竟然被最寻常不过的醋,腐蚀得千疮百孔!
“快!快让冰蚕补丝!堵住缺口!”秃发树机能失态地咆哮。
然而,冰蚕吐丝再快,又怎能快得过醋箭的攒射?
更别提苏慎的醋箭队,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蜂。
一轮又一轮地,将饱吸酸醋的陶头箭射向被腐蚀的区域。
不断加深、扩大着丝壁的伤口!
冰蚕丝城的南墙,在刺鼻的酸雾中,迅速变得摇摇欲坠!
冉闵缓缓举起手中的陌刀,刀锋在戈壁稀薄的日光下,流转着冰冷的杀意。
他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猛虎。
死死盯住了丝墙上那片迅速扩大的、灰白破败的缺口。
破城,就在此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