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在仓库外闪烁,红蓝交织的光芒映照在苏砚棠和周承砚身上,他们猫着腰迅速穿过警戒线,夜风拂过,让苏砚棠的后颈泛起一阵凉意。
张警官紧握着对讲机匆匆跑来,战术背心的搭扣在跑动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地形错综复杂,热成像仪刚刚探测到五个移动的热源。”他指了指仓库侧面半开的通风窗,“你们从这儿进,重点找带暗蝶标记的箱子——国际刑警说那是他们的货单凭证。”
周承砚的手掌轻轻搭在苏砚棠的后背上,尽管隔着两层布料,他仍能隐约感受到她肩胛骨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的律动。“跟紧。”他声音低得像耳语,指腹蹭过她羽绒服拉链头,那是今早她执意要戴的外公遗物,此刻正随着呼吸一下下撞着他掌心。
通风窗的铁锈蹭脏了苏砚棠的袖口,她刚翻进去就被霉味呛得眯眼。
月光透过彩钢瓦的裂缝洒落,照亮了堆叠至天花板的木箱——一些箱子上贴有“明代青花瓷”封条,上面描绘着繁复的纹饰,如松竹梅、竹石芭蕉和缠枝花纹,而另一些则印有“敦煌壁画摹本”的字样,展示着佛教艺术的精粹。最顶层的檀木盒上,暗褐色的蝶形烫金标记在阴影中闪烁着冷光,彰显着其珍贵与历史的沉淀。
“是这个。”苏砚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外公日记本里夹的老照片突然浮现在眼前:年轻男人蹲在修复台前,手边那个文件袋上的“明远文化”logo,和其中一个木箱侧面的烫印一模一样。
她摸出手机刚要对焦,周承砚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
脚步声从左侧通道传来,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周承砚猛地一拉,将她拽入货架缝隙,两人紧贴积满灰尘的油画框,他西装的后襟不幸被货架边缘撕扯,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苏砚棠的心跳如鼓,撞击着肋骨,周承砚喉间的轻喘声清晰可闻。他的下巴紧贴她的发顶,体温透过厚重的呢子大衣,如同微弱的炭火,温暖而隐秘。
“老大说今晚必须把3号箱运走。”粗哑的男声近在咫尺,“那批宋代茶盏的修复记录在国外查得严,再拖要露馅。”
“怕什么?”另一个声音带着笑,“明远文化的李总早打通了海关关系,等这批货‘修复’完换个证书……”
苏砚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条件反射去捂,却被周承砚更快按住。
他的拇指抵在她手背上,一下下轻叩莫尔斯电码的“冷静”。
手机屏幕的微光透出来,照见他眼尾泛红的细纹——昨晚他守在她房门口打地铺,凌晨三点还在给国际刑警回邮件。
脚步声突然停在货架前。
苏砚棠的指甲深深掐进周承砚掌心,他反手攥住她手腕,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霉味与烟草味交织,一束手电筒的光如利剑般刺向他们藏身的角落,光斑掠过苏砚棠的发梢,她在这电光火石间捕捉到周承砚喉间低吟的‘别怕’,声音虽轻,却如春风拂面。
“操,什么味儿这么重。”手电筒光晃向另一侧,“快走,张警官那队快到了。”
脚步声渐远,周承砚的肩背这才松下来。
他松开苏砚棠的手腕,却没松开手,指腹蹭过她被掐红的皮肤:“刚才……”
“先取证。”苏砚棠抽回手,指尖却悄悄勾住他小指。
她举起手机时,镜头都在抖,拍了三张才抓住那个暗蝶标记的特写——蝶翼纹路和外公日记本里夹的老照片上,年轻男人西装袖扣的图案分毫不差。
“砚棠。”周承砚突然压低声音,他的视线落在最底层的藤编箱上,箱盖没关严,露出半卷画轴。
苏砚棠凑近,倒吸一口凉气——画轴边缘的金线修补痕迹,正是她上周在拍卖行见过的那幅《寒江独钓图》。
当时专家说这是近代仿品,可此刻在仓库阴湿的空气里,画纸泛出的旧色分明是历经百年的包浆。
“他们把真迹藏在仿品里。”周承砚的指节抵着箱沿,骨节发白,“用假修复记录掩盖盗窃,再把真迹二次拍卖……”
仓库外突然炸响玻璃碎裂声。
苏砚棠惊得差点撞翻身边的陶俑,周承砚一把将她按在身后。
透过货架缝隙,能看见几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举着铁棍冲进来,为首的脸上有道刀疤,正用对讲机嘶吼:“警察从正门进来!
把3号箱抬上车——“
“蹲下!”周承砚猛地一拽,带着苏砚棠翻滚进货架底部的隐蔽空隙,几乎与此同时,铁棍呼啸而过,重重砸在他们刚才立足之地,货架颤抖,瓷瓶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声。
苏砚棠的额头磕在水泥地上,疼得眼尾发酸,却看见周承砚挡在她上方的手背渗出血珠——是被碎瓷片划的。
“周承砚你——”
“嘘。”他用己经被鲜血染红的拇指轻轻捂住她的嘴唇,另一只手迅速探入西装内袋,摸索出那个小巧的防狼警报器。
那是今早她落在他车上的,此刻被红绳系着,还带着他体温。
他冲她比了个“等我”的口型,然后突然按下警报器。
尖锐的蜂鸣声炸响的瞬间,他猛地扑向最近的黑夹克,拳头像钉子般砸在对方腰眼上。
“小苏!”张警官的声音从正门传来,特警队的战术手电光柱刺破黑暗。
苏砚棠趁机爬向那箱《寒江独钓图》,从内侧夹层摸出个牛皮纸袋——封皮上“影子计划执行清单”几个字,是李明的亲笔。
混战声中,她听见周承砚的闷哼,抬头正看见刀疤男的铁棍朝他后颈砸下。
苏砚棠想都没想,抓起手边的陶俑砸过去。
陶片如利刃般飞溅,周承砚身形一闪,灵巧避开,反手一扣,精准地锁住了刀疤男的手腕,伴随着关节错位的清脆声响,对方的惨叫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久久不散。
“抓住那女的!
她拿了清单!“有人吼道。
苏砚棠攥紧纸袋转身就跑,却被散落在地的画轴绊了个踉跄。
周承砚几乎是瞬间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后背重重撞在铁货架上。
她清晰地听见他胸膛里压抑的闷咳,一股咸腥的血腥味猛然间涌入她的鼻腔,那是他刚才为护她而擦破的手背,鲜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如同炽热的火星,烫得她心头一颤。
“给我……”他扯了扯她衣角,眼神示意她看货架顶端。
苏砚棠抬头,看见最上面那个檀木盒的暗蝶标记正在晃动——盒子没关严,露出半截青铜矛头,矛身刻着的“承”字,和周承砚家传玉佩上的铭文一模一样。
特警队的催泪弹在此时炸开,白色烟雾裹着橡胶子弹的脆响。
苏砚棠被周承砚拽着往警灯方向跑,身后传来张警官的大喝:“全体注意!
控制所有出口!“她回头的瞬间,看见刀疤男从侧门逃窜的身影,他怀里抱着的,正是那个刻着”承“字的檀木盒。
周承砚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别追。”他声音哑得厉害,“先把清单给张警官……”
苏砚棠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西装前襟,指节因为用力发白。
她松开手,触到他心口的温度,比刚才更烫了些。
仓库外,警笛的尖啸刺破夜色,混着救护车的鸣响由远及近。
张警官的身影在烟雾里浮现,他接过清单时,战术手套上还沾着血:“干得漂亮。”他拍了拍周承砚肩膀,“不过刚才那下……”
“没事。”周承砚打断他,目光却落在苏砚棠发间——她刚才滚地时沾了片碎瓷,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他抬手要摘,却被她抓住手腕。
两人的掌心紧紧相贴,血迹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仿佛燃烧着一团无形的火焰,炽热而深刻。
远处传来货车发动的轰鸣,苏砚棠猛地转头——侧门方向的阴影里,有辆车尾灯闪过,车牌被泥糊得严严实实。
她想起檀木盒里的青铜矛,想起周承砚家传玉佩上的“承”字,想起外公日记本里那个站在明远文化修复室的年轻男人……
周承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喉结动了动:“明天去查我爸的旧资料。”他说,“我总觉得……”
“嗯。”苏砚棠应着,攥紧了手里的牛皮纸袋。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吹得清单页角哗哗作响,最后一页露出半行字:“最终中转站:码头B区17号库。”
仓库里的灯突然全部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砚棠眯着眼睛,看见周承砚衬衫领口渗出的血,在白色布料上晕开小片红。
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她手里的清单,眼神亮得惊人。
“砚棠。”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我们不会再让他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