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周承砚盯着地面那串42码的鞋印,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他记得,今早脚上正是那双定制皮鞋,机油渍在鞋尖新鲜发亮,如同复刻他步伐的脚印,前掌着力的弧度惊人地一致。
“周先生?”特警队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试探。
周承砚喉结微动,弯腰轻触脚印边缘,干燥之感传来,应是半小时内的痕迹。
他想起陆沉上个月借走自己的鞋模说要定制鞋款,想起三天前在策展中心撞见对方盯着自己的鞋跟若有所思——原来从那时起,就有人在替他“踩点”。
交火声忽然在厂房东侧炸响,周承砚猛地首起身子,西装袖口擦过墙面时带落一片墙灰。
他摸了摸胸口暗格里端砚的温度,那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线索。“幽灵计划”的核心文件不可能只藏在账本里,他得在特警清场前找到更关键的证据。
穿过两条堆满废弃货架的走廊,周承砚的皮鞋尖踢到块金属牌,借着手机冷白的光,“经理室”三个锈迹斑斑的字刺进瞳孔。
门把手上缠着的尼龙绳还泛着新黄,“禁止入内”的牌子被人用透明胶重新粘过——这不是普通的废弃办公室。
他屏息握住门把,逆时针转动半圈时,门轴发出细不可闻的“吱呀”声。
门内霉味混着电子元件的焦煳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破窗斜切进来,照亮满地散落的文件和三台落灰的电脑。
最里侧的办公桌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红色封皮的账本,和他怀里那本的材质一模一样。
周承砚的指节轻轻抵在桌沿,指腹不经意间触碰到一道新鲜的划痕,那是他今日凌晨三点在老宅中,于父亲日记的字里行间寻得的‘第三处密点’留下的痕迹。
他毫不犹豫地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指尖一触即及一个冰冷的金属U盘,它正安静地躺在主机后方的USB接口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散的余温,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周承砚的瞳孔随着屏幕亮起的瞬间收缩。“幽灵计划进度表”的标题刺得他眼睛发疼,滚动条往下拉,合作名单里赫然印着陆沉的签名,交易金额栏的数字后面跟着七八个零,最末一行备注:“替换周承砚,获取周家鉴宝权限”。
“哒、哒、哒”——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周承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猫腰钻进办公桌下的空隙。
膝盖磕到桌腿的钝痛还没散开,门就被“砰”地撞开,两道黑影堵在门口。
“老大说周承砚拿到账本了。”为首的黑衣人扯下口罩,下巴上有道刀疤,“这破厂子就剩这间没搜,仔细点。”
另一个黑衣人踹开脚边的纸箱,文件“哗啦”散了一地:“能藏哪?
电脑?“他猛地抬手,欲拔主机电源,周承砚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U盘中的关键资料尚未传完。
“别碰电脑!”刀疤男突然喝止,“周老头当年在这设过电磁锁,乱拔线会触发自毁。”他蹲下身,皮鞋尖挑起周承砚刚才掉落的钢笔,“这支钢笔,万宝龙限量版,周承砚总是小心翼翼地别在他的西装内袋中。”
周承砚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他紧张地注视着,刀疤男的皮鞋尖如同死神的步伐,一步步逼近他的藏身之所。
就在这时,厂房外传来特警的喊话:“二楼东南角发现可疑人员!”刀疤男骂了句脏话,踹翻旁边的椅子:“走!”
抓活的周承砚比找文件重要!
脚步声渐远后,周承砚从桌下钻出来,额发沾着灰尘贴在额角。
他匆忙扯松领带,手指在键盘上如飞燕穿梭,U盘的传输进度条终于跃至满格。
关闭文档时,屏幕右下角弹出条未读邮件,发件人显示“陆沉”,标题是“周承砚今日行动轨迹”——附件里的定位截图,正是他半小时前在暗格藏账本的画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苏砚棠的来电显示像道光划破黑暗。
周承砚按下接听键,把声音压得极低:“棠棠?”
“承砚,”苏砚棠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他熟悉的慌乱又坚定,“方宁刚才给我发了定位,说陆沉在码头仓库逼她交出古画。
警察己经往那边去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她停顿了下,周承砚听见背景里有汽车鸣笛的声音,”你在哪?
我去接你?
周承砚把U盘塞进内袋,指尖无意识着袋口的刺绣海棠——那是苏砚棠亲手缝的。
他凝视窗外,警灯闪烁,逐渐逼近,心中猛然浮现出暗格里半块静默的端砚,以及陆沉日记中珍藏的苏砚棠工作室照片。“别过来,”他的声音沉了沉,“在家等我,哪都别去。”
挂断电话之际,手机屏幕倏然亮起,特警队长的消息跃然其上:“工厂所有出口己控制,请求指示是否需要支援?”周承砚望着桌上那半截红色账本,又摸了摸内袋的U盘,转身瞬间,他瞥见窗台上一抹新鲜的烟灰,细支女士香烟特有的痕迹,与方宁常抽的牌子不谋而合。
厂房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周承砚整理好西装,对着碎成蛛网的玻璃窗理了理领带。
他望着玻璃倒影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想起苏砚棠常说他生气时会不自觉咬后槽牙。
现在他确实想咬碎点什么——比如陆沉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比如“幽灵计划”背后那张大网的每一根丝线。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钢笔,笔帽上的刻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承砚,手艺人的锋要藏在砚里。”这是外公去世前送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周承砚把钢笔别回内袋,指尖隔着布料碰到U盘,那里面躺着足以让电视剧《幽灵计划》覆灭的证据,也躺着他和苏砚棠所有未说出口的未来。
走廊里的安全灯突然重新亮起,周承砚的目光落在地面上的42码鞋印上,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陆沉在等他自投罗网,知道码头仓库可能是个陷阱,可当他想起苏砚棠刚才通话时压着的鼻音——她定是在暗处默默垂泪,一如往昔他深夜加班时那般——此刻,周遭的危机仿佛都淡出了视线。
他加快脚步往厂房外走,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利落。
拐角处的镜子映出他的身影,周承砚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露出点惯常的冷傲笑意。
这次,他要带着证据,带着真相,更要带着苏砚棠,把那些躲在黑暗里的老鼠,全都晒在太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