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流域，巴国境内。
雨林的湿气永远带着一丝腥甜味。
潮湿的风从河道深处吹来，带动翠绿的棕榈叶簌簌作响，黑色的河水在高温下散发出泥腥气。
林间一栋不属于这里的建筑，钢筋与实木混搭的高脚屋立在粗大的木桩上，底部镂空以便雨季水位上涨时淹不过来。
铁栏杆上攀附着鲜艳的热带花朵，屋檐处挂着干枯的鹿骨和羽毛装饰，风吹过时发出叮当的响声。
屋檐下，挂着一块被雨水打湿后颜色深沉的黑布，上面用白色颜料画着《困兽》。
屋前空地泥泞不堪，一群人正跪在泥水中，额头触地，神色狂热。
他们皮肤黝黑，身上裹着亚马逊常见的彩色棉布披巾，外罩破旧的网眼背心或帆布马甲，下身是泥斑点点的短裤，赤脚或穿着破橡胶拖鞋。
有人脖子上挂着羽毛项链，有人腰间插着砍刀和野花草药。
他们面对着屋檐下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
他黑发梳在脑后，穿着格格不入的中山装，腰间别着左轮枪套，手里正擦着一把黑色手枪的枪膛。
墨镜下的目光扫过人群，他的嘴角缓缓挑起一丝笑。
跪在泥地上的人齐声高喊：
“Armadilha! Armadilha! Sangue para a bên??o!”
“困兽！困兽！以血换祝福！”
男人缓缓起身，将手枪插回腰间，拿起身侧一根缠着红色羽毛与金属铃铛的乌木权杖，高举在空中，抑扬顿挫道：
“O Espírito da Besta os aben?oará, se sacrificarem fé!”
“若以信仰献祭，困兽之灵必将庇佑你们。”
人群低头喃喃，随后依次上前，每个人捧着用棕榈叶包着的卷成一小卷的钱币，双手高举，眼神恳切，像是献上虔诚的心脏。
男人微笑着收下，每换一次手，都会在他们掌心撒下一撮褐色的粉末——
那是“恩赐”。
雨林的风吹过，裹着潮湿与血腥气，粉末落在手心，粘在汗水上，被人如获至宝地贴近鼻端吸入，然后眼神瞬间涣散。
最后一个男人上前，双手捧着那撮褐色的粉末，却久久没有动作。
空气瞬间沉了下来。
戴墨镜的中年男人缓缓歪了歪头，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
他擦了擦手，随即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咔哒”一声拉下击锤，枪口冰冷地抵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怎么不动？”
“我……我……”男人声音破碎，哭腔在喉咙里打转。
他双手还捧着那撮褐色的粉末，泥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粉末被打湿，像一团腐肉贴在掌心。
砰——
枪声在雨林中炸响，鸟群从林中扑棱棱飞起。
他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倒下，脸朝下扑进水坑里，双手还保持着捧着粉末的姿势。
粉末散落，和血一起被雨水冲开，融进泥泞里，颜色越来越淡。
墨镜男人缓缓收回枪，冷漠地掸了掸手上的血点，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
他转过身，将乌木权杖重重杵在地面，声音在湿热的空气中响起：
“神不需要背叛者。”
周围跪着的人齐刷刷低下头，嘴里颤抖着喊出口号。
河水漆黑，带着腐叶和泥沙的腥味，缓缓流过高脚屋底下的阴影。
雨刚停，水面还荡着涟漪。
河里，一个人影正缓缓潜入水中。
他穿着深色快干作战服，脸上抹着黑色泥巴掩盖肤色，只有眼睛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水面吞没了他，他在水下屏住呼吸，缓缓划动手臂，无声地避开漂浮的木片和水草，穿过阴影游向另一端。
“扑通。”
他悄无声息地从水中探出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大口喘着气。
他咬了咬牙，趴在岸边喘了几口气，猛地发力攀上岸。
摸出一只被油布裹着的黑色对讲机，绿灯闪了闪。
男人贴着湿漉漉的草地，声音急促：
“江总，线人……没、没了。”
这时，河面上缓缓浮起一双眼睛。
是一只鳄鱼，无声地从水中滑过。
“知道了，先回来。”
江妄的声音冷静，带着风声的杂音从耳机里传出。
男人操作着卫星定位对讲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快步穿过密林，踩着泥泞和树根往北跑去。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前方一片空地，风声中传来首升机的轰鸣。
探照灯扫过林间，一架灰色首升机悬停在上空，放下晃动的救生梯。
——河岸高地，贝伦私人封闭社区。
夜色下，高档别墅被白色围墙和防盗电网圈起。
一圈拿着霰弹枪、戴着耳机的黑衣保镖在巡逻。
泳池边，江妄穿着浅色亚麻短裤和黑色短袖衬衫，赤脚踩在泳池边的地砖上。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火星在夜里闪着昏黄光点。
身侧，手下低声汇报道：
“人己安全接回。”
江妄吐出一口烟，眯了眯眼，“这老不死的下手真狠，京市那边怎样？”
“您弟弟江澈，己经全权接手您的业务。”
江妄掸了掸烟灰，淡声道：
“这不用报备。”
他转头看向泳池里映出的夜空：
“我是问，监狱的情况。”
手下脸色紧绷，迅速回道：
“三位志愿者中，有一位叫林雀的，数据出现异常。”
空气忽然停滞。
江妄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眼神在水光里沉了几秒，抬手将烟头弹进水里，火星被“噗”一声熄灭。
“回国。”
手下一怔，迟疑开口：
“江总，那这边……”
江妄缓缓转过头，桃花眼中寒意升腾：
“我说回国，听不懂人话？”
手下呼吸一滞，不敢再言。
江妄赤着脚踩过湿凉的地砖，走回别墅内。
冷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柚木与薄荷的淡香。
他抬手点开桌上的平板，屏幕跳出实时监测面板，绿色与黄色的曲线在背景上缓缓跳动。
江妄目光微垂，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过。
一周前，情绪曲线出现剧烈波动，心率、血压短时失衡，呼吸急促，疑似受到突发惊吓或窒息刺激。
近期，情绪曲线呈小幅波动，波动频率增多，夜间脉搏与体温略高于白日，伴有多次微笑及不明低语。
江妄视线停在【备注：疑似恋爱早期迹象】的提示上，桃花眼中光影微动，冷意更甚。
他低低笑了一声：
“恋爱早期迹象？林雀你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