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EC车研所门口,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灰石地砖上,微微泛着热浪。
顾长歌的车缓缓停下。他今天难得穿得随性,只一身白色T恤与淡色运动裤,身形清隽,肌肉线条透着压抑的力量感,在衣料下若隐若现。
他下车后,司机默默将车开走,毫无存在感地退场。
身前,是一栋修建风格冷硬的现代大楼,灰黑外墙延展至后方,隐隐可见封闭测试赛道,引擎轰鸣声在远处回响,低而震耳。
霍临站在门口,皮衣长靴,头发利落,神色松弛。他显然刚从赛道回来,眉眼间还带着风的余热。
“久等了?”顾长歌开口,语气不紧不慢。
霍临一笑,松了松手套的扣子:“没有,正好跑了几圈。你这打扮,是有备而来?”
顾看了看自己身上,唇边浮出一点浅笑:“正有此意。”
两人并肩向后方走去,绕过大楼,便是赛道入口。
刚转过弯,便见霍岚清、霍邱和叶景溪自赛道方向缓步而回,三人都穿着赛车服,抱着头盔,显然刚跑完一轮。
霍岚清眼神一顿,还是礼貌点头:“顾总。”
顾长歌微微颔首,态度从容。
霍邱原本神色轻松,见到顾长歌,脸色一沉,什么也没说,径首绕开。
叶景溪站在原地,眼神在顾长歌身上停了一瞬,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她低声开口:“顾哥哥……”
顾长歌神色未动,只是看她一眼,语气平稳:“好久不见。”
没有关心,也没有追问。
像一段风吹散的往事,被他一句“好久不见”轻巧掩过。
叶景溪握紧拳头,咬了咬唇,转身拉住霍邱的手:“我们走吧。”
三人身影渐远后,霍临抬手理了理袖口,语气轻松:“我弟那脾气,前阵子看到你和Karas的绯闻,气得砸了两个头盔。”
顾长歌挑了挑眉:“Karas?”
“就前几天跟你一起吃饭那女歌手,她现在火得一塌糊涂。”霍临笑得自在,“霍邱是她死忠粉,房间里全是她的签名照。”
顾长歌轻笑一声,神色依旧温淡:“我和她只是朋友,媒体无聊,爱编故事。”
“嗯,我懂,媒体嘛——”霍临抬手一甩赛车钥匙。
言语未歇,两人各自走向一辆车,进入赛道。
轰鸣声再次响起,车影飞驰。顾长歌车技不输,虽然速度略逊,弯道控制却极稳,几次超车都干脆利落,毫不迟疑。
数圈之后,两车并肩停下。
阳光炽热,顾长歌下车时,T恤前襟己湿透,贴在胸口,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肩颈处的汗顺着锁骨蜿蜒而下。
霍临瞥了一眼,啧了声:“你这身材,没少锻炼啊。”
顾长歌伸手接过霍临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灌了几口,呼出一口气:“你也不差。”
两人坐在防护栏边,背后是还在嗡鸣的赛道,一静一动。
霍临先开口:“现在的电车越来越强势,油车这块,不搞点事,快没人记得有转速这回事儿了。”
顾长歌把水瓶放到一边:“我们这套系统,就是给燃油车一条智能化的生路。”
“名字定了?”霍临问。
顾长歌侧头看了他一眼:“AERIS,挺好记的。”
霍临点头:“不错,这名字听起来像是能给油车扳回一局。”
两人击掌。风吹过赛道,火与钢的气息还未散尽。
——
烤肉店里烟气缭绕,排风扇嗡嗡转着,五花肉在烤网上滋滋作响。
林雀被祁夜拉着坐下,病号服撑得鼓鼓的,肚子明显比前些日子又大了一圈,祁夜却清瘦了不少。
她这一个月没操心事,整个人都圆润了,皮肤也由于不晒太阳变得更白皙透亮,脸颊上还多了几两肉。
祁夜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依旧没有说话。
祁渊正熟练地翻着烤网上的肉片,肉片随着高温卷起,香气瞬间窜满小小的方桌。
欣欣肉嘟嘟的小腿一晃一晃,眼睛紧紧盯着肉片,像只备战中的小仓鼠。
林雀的眼神也没离开过那些滋滋冒油的肉。
第一轮出炉的几片五花肉,祁渊先夹给了欣欣,然后顺手递给林雀。
林雀刚拿起筷子,肉就被祁夜截走,干脆利落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她咽了下口水,没敢说话。
祁渊眉头一动,又夹了一片给她。
林雀正要感动,筷子刚一探过去,又被祁夜横插进来——肉片稳稳落进他的嘴里。
欣欣看得乐不可支:“叔叔为什么老抢林阿姨的肉肉的呀?你们在玩什么呀?”
林雀笑不出来,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
她知道祁夜还在生气——气她当初什么都没说就把自己“雪藏”了。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把呼吸调匀,然后抬头看着祁夜。
“我错了。”
祁夜没看她,继续翻着肉:“错哪儿了?”
林雀别别扭扭说道:“我不该在那天之后就躲起来,逃避所有人、所有事。我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解释、澄清,甚至反击。可我当时……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话还没说完,祁夜的筷子“啪”的一声抢下她碗里刚被夹进的肉:“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啊。”
林雀愣了一下:“....你。”
祁渊看不下去,终于放下筷子,叹口气:“他不是怪你没出来面对,是气你一个人消化情绪,连家人都不让靠近。”
他看着林雀,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他真的很想你。”
祁渊的措辞很严谨,用的是“他”,不是“我们”。
林雀低下了头,眼神有一瞬的晃动。
愧疚是真实的,但也只是她内心沉积情绪的一角。比起懊悔,更浓烈的,是一种终于推开门的清醒感。
她知道,今天踏出病房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休整不是逃避,而是一次脱胎换骨的预演。
一个月来她反复推演过去的每一个选择,把耻辱、恐惧、委屈一起放大,再一遍遍压缩成沉默。
她确实想过逃避,甚至产生过就这样安静地把孩子生下,然后远离所有人的想法。
可她醒了。她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给她划定的界限里。
她欠的人情,一笔笔都要还。
她要查清楚母亲当年的死,她要找到那幅《困兽》,她更要正面反击江妄。
可这次她不想再小打小闹,她不想再当NPC,她要做玩家。
那个梦里反复出现的声音说:“把自己活成信仰。”
她曾觉得太遥远,现在才明白,所谓“信仰”,不是无懈可击,而是即使千疮百孔,也还挺首脊背,举起火把,照亮前路——属于自己的路。
不管结果如何——她要亲手试一试。
哪怕会失败,哪怕依然有人说她靠男人、靠运气,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把这些说法一个个踩碎。
她不会再回病房了。
她要主动出击。
从现在起,她要加入男人的游戏,她要话语权,她要选择权。
林雀夹了一块五花肉,咬了一口,咀嚼时仍目光平静。
半晌,她像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般开口:
“轻语艺术空间,正式宣布倒闭。”
“啪——”
祁夜和祁渊的筷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