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畏惧楚宁的质问，俯身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抬头时，眼底涌起的暗流令人怵得慌。
倚着沙发靠背，手臂耷拉在膝盖上，反问她；
“贴身丫鬟一样伺候了你二十年，当眼珠子爱了十年，说说，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说爸妈呢，怎么又扯她身上了？
“你不要混淆是非，这是两件事，”楚宁说；“我没有权利命令你，只拜托你喊打喊打的时候，多为爸妈考虑考虑，他们年龄大了，受不起惊吓。”
他这个人看似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但其实难搞的很，一旦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尤其牵扯到靠近她的男人，他浑身的懒散立马变成锋利的冷剑，不管不顾地就要找人家拼命，活脱脱的疯子。
她以前也不是没劝解过，然而，她不劝解还好，但凡她一替那些男人说话，他就像打翻了醋坛子。
没有底气说服他，又担心他会杀了时乔替她讨公道，楚宁只能搬出爸妈来。
爸妈是她唯一的希望。
要是他不顾养育之恩，非要一意孤行，弄垮秦氏，杀了时乔，那她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楚宴起身走到岛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看她一眼。
楚宁端坐着静默片刻，扭身追着他的背影，好声好气哄人。
“我没受伤，和秦怀辞也只是朋友。”她捏紧了手指，不让自己的声音露怯；“所以，你能不追究他们吗？”
楚宴喝水的动作微顿，转头看向她。
屋内灯光昏暗，他那双锐利的黑眸里却一片晦涩不明，他沉默的一分钟里，楚宁的心七上八下，表演着忐忑。
半晌，楚宴放下那半杯水，坐回沙发上，顺手帮她接了杯果汁推到她面前。
“想让我放弃追责？”
他话锋一转；“你拿什么筹谋跟我谈？”
这句话让楚宁短暂地怔愣了一下，奇怪道；“还要筹码？”
真是年龄大了，什么事都要见识一下，姐弟之间，他跟她讲筹谋？
“我不是姓秦的，不搞慈善那一套。”楚宴说；“商人向来只讲究利我。”
心底燃起的希望被一兜冷水迎面浇灭，楚宁紧绷着的肩膀垂下去。
也对，他又不是第一天这么难搞了，她瞎矫情，难过个什么劲。
楚宴会事无巨细的对她好，像迁就孩子的老父亲一样宠爱她，以至于她产生了错觉，以为他会无底线的站在她的立场上。
当然，每次产生这种误解的时候，他都会冷酷的提醒她，有关其他男人的事，他绝不退让。
“说吧，”不是按商人的原则来吗，她依他就是；“你想要什么筹码，只要我能付的起。”
她沉思的时间里，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杯咖啡，垂低眼眸用勺子慢条斯理搅拌着。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虚拢着银勺，腕间腕表折射出冷光，在咖啡表面搅出细密涟漪。
当银勺第三次画过杯壁时，他起了身，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椅子沿上，首勾勾的看着她；
“你喜欢过我吗？”
“..........”楚宁。
他将她困在方寸之间，身后的椅子扶手冷硬，楚宁身体本能地往后仰，手撑着椅子腿往后挪。
后面是空的，她挪动时差点连人带椅子后仰过去，楚宴反射性把她和椅子一起扶起来，可能是意识到他多事了，他又很快放了手。
楚宁被突如其来的失衡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吓到我了，”她吵嚷一声；“放开。”
她有点恼火，所有的情绪都积攒在这里，说完就想推开他。
没推动。
楚宴似乎对刚才的问题很执着，他又问一遍；“喜欢过吗？”
楚宁忍耐的表情变不知所措，对他跳跃形的脑回路茫然；
“你........那重要吗？”
楚宴缓缓抬起头，黑睫微颤那一刹，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荧光一闪，坠在她手背绽开星芒，那温度烫得她几乎要缩手。
他喉结艰难滚动，声线碾成细碎的沙砾；
“宝宝.......我爱你.........爱了十年。”
更多泪水决堤而出，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蜿蜒，在衬衫领口晕开深色水痕。
这楚宁她第一次见他失控痛哭，那双总握着咖啡勺、钢笔与合同的手此刻在她肩头微微发颤，像是要搅动世间的平衡。
泪水漫过他泛红的眼眶，倒映着楚宁呆滞，惊慌失措的面容，想移开视线，眼睛却像不听使唤一样，固执地不肯移开，仿佛要和他共担这份心碎的刺痛。
楚宴揽上她的脖颈，让她靠近他，近一些，更近一些。
“可我也想知道一件事。”可能是爱了多么多年委屈了，他隐忍的眼眶里闪烁着泪水；
“你有一丁点，哪怕一丁点爱过我吗？”
楚宁心里一团乱麻，像是扯不清的棉花团，想跟他掰扯道理，还未张口就撞进那对泪眼婆娑的深眸。
他单膝跪地，眼泪溢出眼眶，滚烫的泪水往她手背上砸，一瞬间她只觉得被卷入了未知的旋涡。
到了嘴边的话一下也忘了，想不起本来打算说什么。
某种吸引力下在他们对视的眼睛里发生变化，楚宴握住她的手，一寸寸挤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紧扣。
楚宁头皮蓦地炸开，迅速抽手，躲掉他的触碰。
她吞咽下，找回自己冷静的声音；“抱歉，小宴。”
楚宴忽然笑了，将头偏向地面垂下的视线里，眼泪顺着脸颊夺眶而出，砸在她鞋尖，洇开深色的花。
而他的笑声里裹着沙哑的呜咽。
楚宁缩回鞋子，咬紧着内唇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他还跪在原地，指尖保持着抓握的弧度，楚宁闭上眼睛不去看，狠心将思维拉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我们还是说说筹码吧？”她找回镇定；“你要钱，还是要............”
说一半楚宁忽然反应过来这人刚刚失常的原因了，他想要她！
假如她乖乖回答，她喜欢他，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她不会再见秦怀辞，他也不会因为吃醋要弄垮人家公司。
偏偏，她拒绝了他的表白，那么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强行把她留在她身边。
楚宁被这个答案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想要我，用我换他们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