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引来不少差役围观。
“来，都尝尝。”吴明月盛出一碗递给最近的差役，“放心，虽是用陈米熬制，但己经过特殊处理。”
差役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
章衡见状，上前接过碗，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
“清甜中带着药香，竟比寻常米粥更胜一筹。”章衡赞道，吴明月瞪他一眼，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众人他先尝了，肯定死不了，这才纷纷取碗盛粥。
赵德安捧着碗，手却不住发抖。
“赵师爷怎么不喝？”吴明月温声问道，“加了甘草解毒，最多腹泻三日而己。”
赵德安脸色煞白，在众人注视下勉强喝了一口，却如同饮鸩止渴。
吴明月转身对负责记录的小吏说：“记得在账簿上记一笔，霉粮十石，己依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处置。”
她特意强调了医书名，小吏不敢怠慢，工整记下。
以医书方法处置霉粮，既解决了眼前危机，又在账簿上留下无法轻易篡改的专业记录。
傍晚，章衡正在书房看湖州这些人的烂账，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透过窗缝，他看到一个陌生男子鬼鬼祟祟地溜进账房，拿起账簿翻阅。
当那人翻到今日吴明月让记录的那页时，脸色突然变得铁青，活像白日里那锅药粥中苍术的颜色。
章衡眯起眼，此人必是幕后之人派来查看账目的。
“郑管家，您怎么来了？”赵德安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着明显的慌张。
郑？章衡心中一动。
次日清晨，章衡刚升堂，便见几个差役捂着肚子来回跑茅房。赵德安更是面色蜡黄，站都站不稳。
“赵师爷这是？”章衡故作关切。
“回...回大人，许是昨日那粥...…”赵德安有气无力地回答。
吴明月恰在此时来看章衡，闻言抿嘴一笑：“民女早说过会腹泻三日。”
她将一包药递给赵德安：“这是止泻药，师爷服下便好。”
章衡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狡黠，心中甚是开心，这么聪明的女子，是他的夫人！
二人相视一笑，一场针对粮仓贪腐的调查，就此拉开序幕。
而吴明月不知道的是，她随手在账簿上留下的那行医药记录，己经成为章衡手中最重要的证据之一。
当晚，郑家大宅内，账房先生战战兢兢地汇报：“老爷，那账簿上被记了药方处置，我们...我们改不动了...…”
郑万金摔碎了手中的茶盏，脸色比那霉变的米粒还要难看。
“把前段时间新定的料子，给我送去给章大人！”他倒要看看，这下，他还怎么蹦跶。
账房先生想到那批布料，嘴角也微不可察的勾起。
章衡踏入书房时，吴明月正俯身在烛光下检视那十匹湖绸。
她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抚过绸缎边缘，眉头微蹙，连他走近都未抬头。
“郑万金这次倒是下了血本。”章衡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妻子手边，顺势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十匹上等湖绸，够做两身朝服了。”
吴明月接过茶抿了一口，眼睛仍盯着绸缎：“有问题。”
她指向边缘一处几乎不可见的纹路：“这不是普通织纹。”
章衡立刻会意，贴近细看。
他温热的手掌自然地搭在妻子腰间，两人一同审视那隐秘的纹路。
“看不清。”他低声道，呼吸拂过吴明月的耳际。
吴明月没有多言，从针线篮中取出金剪，利落地剪下一小块布料，随手将章衡喝了一半的茶倒在碟中，将布料浸入。
“醋更好用，但茶水也能让纹路略微显现。”她解释道，手指在茶水中轻轻搅动。
不多时，布料上逐渐浮现出一条完整的五爪龙纹。
章衡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前朝皇室龙纹。”他声音平静，但吴明月能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郑万金这是要我们全家的命。”
吴明月将湿布拧干，转身面对章衡。
她抬手抚平章衡眉间的皱纹，这个动作己成习惯：“十匹都有，藏得很巧妙。做成衣服后，遇水才会显现。”
章衡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好精密的局。”
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转为冷厉：“既然他这么大方，我们不妨好好利用这份贺礼。”
吴明月己经会意，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把龙改成鹅？”
章衡揽着妻子走向案几：“而且要改得足够明显，让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是鹅。”
“巡按大人的巡案鹅。”吴明月轻笑出声，己经开始整理丝线，“需要连夜赶工。”
章衡卷起袖子：“我帮你拆线。”
吴明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从未见过有男子碰这些女红之事，而他此刻却主动提出帮忙。
“别那样看着我。”章衡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吴明月点头，迅速安排起来。
她命人取来各色丝线和绣绷，又吩咐厨房准备宵夜。
很快，书房变成了临时绣房。
“先从边缘拆线。”吴明月示范给章衡看，“小心不要弄破绸面。”
章衡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拆解着暗纹处的丝线。
他的手指修长，却不太灵活，几次差点扯断丝线。
吴明月忍不住伸手纠正他的动作：“轻一点，像这样...”
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顿。
吴明月迅速收回手，感觉一股热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专心干活！”
不知道是说给章衡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夜渐深，书房内只有拆线穿针的细微声响。
吴明月偶尔抬头，看见烛光下章衡专注的侧脸，那平日里冷峻的线条此刻竟显得柔和了几分。
他眉头微蹙，舌尖不自觉地轻抵上唇，那模样竟有几分少年般的执拗。
“你笑什么？”章衡突然问道，眼睛仍盯着手中的活计。
吴明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上扬：“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夫君穿针引线的样子...颇有风范。”
章衡轻哼一声，脸色羞红：“专心干活，天亮前必须完成。”
两人配合渐渐默契。
吴明月负责复杂的改纹工作，章衡则处理简单的部分。
到三更时分，己有三匹绸缎的龙纹被巧妙地改成了形态各异的鹅纹。
夫妻二人配合默契，无需多言。
“嘶——”章衡不慎被针扎了手指，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吴明月头也不抬地拉过他的手，含入口中轻轻一吮：“第三回了，你的手还是更适合拿剑。”
她舌尖扫过伤口，抬眼时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章衡眸色一深，倾身在她唇上偷了个吻：“夫人教训得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