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砸在地面溅起水花,伞骨在掌心压出淡淡红痕,月岛萤眉尾微动,浅灰伞面倾斜出恰好的弧度。
少年们的影子在水洼里晃成两团模糊的灰,月岛柚往他臂弯里蹭了蹭,相贴的肌肤传来温热的体温。
“哥哥,我冷……”
因暴雨骤降的体感温度让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有些发白。
月岛萤又往弟弟身边靠了靠,用肩膀替他挡住斜飘过来的雨丝。经过红绿灯时,他忽然伸手按住柚的后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避开迎面驶过溅起水花的汽车。
他瞥了眼瑟瑟发抖的月岛柚,声音很轻:
“就快到了。”
自己则把卫衣帽子拉得更低,挡住扑面而来的冷风。
——
玄关的雨伞歪倒在地板上,洇出小片水迹。月岛萤换鞋时听见身旁传来断续的咳嗽,拖鞋底蹭过地毯的声音放轻。
“快去洗澡。”
“嗯……阿嚏!”月岛柚揉揉鼻子,“那我先去洗了。”
浴室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水声停了,月岛柚小脸泛着被热气蒸腾的粉,扒着门框探出半张脸,只见哥哥正把他湿哒哒的衣服往洗衣机里塞,发梢还沾着自己刚才蹭上去的雨水。
“还不快去擦头发?”月岛萤回头看见他皱着眉扯下一条干净的毛巾甩在他的头上。
“好哦。”
“记得去量一温。”
月岛萤留下一句话就进了浴室,速度很快利索的洗完了。
“体温量了吗?
掀开被子时带起的风让床上的人缩了缩脖子。月岛柚脸颊通红,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却仍把体温计往枕头底下藏:
“没那么严重……”
话没说完体温计就被兄长抽走,月岛萤垂眼盯着水银柱升到38.5的刻度,喉结微动,转身时顺手将床头柜上凉掉的蜂蜜水换成温水。
毛巾在温水里涮了涮,拧干时水珠顺着指缝滴进脸盆。月岛萤半跪在床上,将湿毛巾叠成方块敷在弟弟额头上,手腕蹭过对方发烫的脸颊。许是药效发作,柚的眼皮渐渐发沉。
月岛萤抽回手,却在起身时被攥住手腕。柚的指尖泛着病态的白,却仍固执地勾着他袖口,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无奈地重新坐下,任对方将滚烫的额头蹭上自己手背:“再蹭就要把毛巾蹭掉了。”
厨房传来炖锅轻响。
月岛萤想起煮的姜汤还在厨房温着,便小心地抽出被抓着的手腕。
窗外雨势又大了些,雨珠砸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声响,他转身将窗帘又拉拢了些,阴影落在床上时,看见月岛柚的睫毛颤了颤。
——
姜汤盛在蓝白相间的瓷碗里,这是弟弟十三岁生日时非要买的款式。
“起来喝药。”
哄小孩似的托住对方后颈,月岛萤感受到掌下凸起的脊椎骨。
“张嘴。”
铝勺碰到牙齿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月岛柚被苦得皱眉,下意识要躲。
“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喝。”
他看见对方因苦涩而皱起的眉,鬼使神差地俯身用指腹替那人擦掉嘴角药渍,指腹触到柔软皮肤时,心脏忽然漏跳半拍。
他忽然想起小学时这人发烧不肯吃药,自己只好把糖碾碎混在药汤里哄着喂,最后沾了一手黏糊糊的甜。
——
晨光爬上窗台时,月岛萤靠在床头打了个盹。梦里是潮湿的梅雨季节,他背着发烧的弟弟走在放学路上,那人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却固执地要替他撑伞,结果两人都淋得透湿。惊醒时发现弟弟正盯着自己看,指尖轻轻替他拂开遮住眼睛的头发。
月岛柚喉结因咳嗽而滚动,道:“哥,你头发来了。”
月岛萤抬手按了按炸毛的发顶,触到对方指尖时忽然顿住。少年人掌心的温度己经恢复正常,带着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他鬼使神差地将额头抵上对方的,像小时候那样用体温确认退烧与否,却在相触的瞬间听见彼此加速的心跳。
“体温正常了。”他迅速首起身子,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
“下次再淋雨不打伞,就把你丢在便利店门口自生自灭。”
月岛柚缩着脖子笑,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红。客厅的挂钟敲了七下,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月岛妈妈正在忙乎早餐。
厨房飘来米香时,月岛萤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动。他转身时正看见月岛柚裹着被子挪到门口,发顶翘得像小兽的角,眼睛却亮晶晶的:“我想喝蜂蜜水。”
“咳嗽还想喝蜂蜜?”月岛萤挑眉,却还是从橱柜里取出蜂蜜罐,“最多半勺。”
“哥哥最好了!”
带着鼻音的欢呼让他无奈地笑出声。阳光穿过纱窗落在月岛柚蓬松的发顶上,将昨夜的病容镀上一层暖金。
月岛萤忽然想起昨夜替对方换毛巾时,指尖残留的温度——那不是退烧药的冰凉,而是实实在在的、属于亲人的温热。
柚捧着碗坐在餐桌前,睫毛上还带着未醒的睡意,却在尝到甜味时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
月岛萤伸手拿纸替他擦掉嘴角的水渍,指腹蹭过柔软皮肤时,忽然明白有些温度永远不会被雨水浇灭,
它藏在掌心、藏在眼尾、藏在每个互道晚安的夜里,像今晨碗底融化的蜂蜜,像无论多少次淋雨,都会为你撑开的那把伞。
窗外的风带着雨后的清新,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晾衣绳。
又是新的一天,今天不会是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