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失败了?要你们有什么用!”穿着黑色外袍的男人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地把桌面上珍贵的古玩摔在地上,碎片劈哩叭啦散了一地,而跪在下方的男人动也不敢动,一言不发,只能承受主人的怒火。
“这怪物的实力竟真有这么强悍……”男人彻底歇了以武力压制宿傩的心思,下令终止了所有后续的讨伐计划。
“哼……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弱点。你且上前。”
跪着的手下战战兢兢地上前,男人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高!这招实在是高!大人英明!”手下的眼里满是精明算计,这样看你怎么狂,他一定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黑袍男人,也就是藤原北家现任家主藤原静辅,嘴角带着冷笑,阴鸷眼中带着渴望降服诅咒之王的势在必得。
而他身后的屏风上,稻荷明神的绘像正垂眸俯瞰,将一切阴谋诡计尽收眼底,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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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傩大人,那边又派人来了。”
“不见。”诅咒之王一向凭自己心情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指点?宿傩冷笑一声拒绝了藤原北家求和的信号。那些烦人的东西滚的越远越好。
宿傩视线一转,瞟向在膝上打盹的猫,你倒是会享受,他伸手揉了揉柚的耳朵,小白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爪子无意识地勾住他的衣袖,露出的肉垫,像新开的山茶花。
忽而一声轻鼾,猫崽耳朵抖了抖,翻身露出雪白肚皮,尾巴尖勾住男人的手腕,把自己圈得更紧。
从远处看,男人膝头像落了片永远不会融化的初雪。
清凉的微风袭来,柚睁开深邃透亮如大海般的双眼,瞳孔先茫然转了两圈,才聚焦到宿傩脸上。
接着便撑起身子,前爪搭在他胸口,开始慢条斯理地舔毛。舌头粗糙的倒刺划过前爪,从肉垫缝到腕间细毛,每一下都带着猫科动物的专注。期间尾巴始终轻轻圈着宿傩的手腕,黏人的很。
舔完毛的柚打了个哈欠,他没再睡去,而是懒洋洋地蜷回宿傩膝头。
“吱——”细微的声响从墙角传来。
柚突然抬起头,瞳孔盯着在墙角乱窜的老鼠。下一刻,银影如箭射出,利爪在土地上划出细痕,老鼠还未尖叫便己毙命。
柚叼着老鼠像一位常胜将军迈着骄傲的步伐跑回来。
“倒是个捕鼠的好手。”宿傩捻起猫崽后颈,柚挣扎两下把老鼠往他掌心送。
宿傩沉默地盯着来自小猫的“礼物”,半晌,发笑,笑声震得胸膛轻轻起伏。
“给我的?”男人嗓音低沉,意味不明地说道。
“喵~”当然了。
像是回应了男人的话,小猫坐姿端正一副等着赏赐的模样实在可爱。
“倒是懂得讨巧。”他屈指轻叩小猫的额头,看它歪头眯眼的憨态,原本覆着薄冰的眼神竟融化了几分。
“倒是比那些鼠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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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下去,”藤原静辅负手而立,“就说稻荷明神托梦,言需借赤面鬼神之威镇护五谷。新尝祭主位,留予宿傩大人。”
一时间议论纷纷,大街小巷都在传诅咒之王将参与新尝祭的事情。
新尝祭是神道教的祭祀仪式,受东方国家影响颇深,演变为日本民间庆祝稻米大丰收的“吃新节”。
在仪式中,天皇会用当年新收割的五谷祭祀天地神灵,然后自己食用,以此感谢上天赐予的丰收,对于民众而言也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这样的节日让两面宿傩参加?这藤原北家的家主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但无论民众如何议论,这件事最终被定了下来,新尝祭一般被固定在每年的11月,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去准备。
藤原静辅拿起一张信封,嘴角勾起冷笑。三日前,天元的使者曾在深夜叩响大门,亲自将密信交到他手里。
武力不行,便用供奉与神名编织罗网,叫这嚣张的两面宿傩有去无回!
哪怕是将怪物奉为神明。
“轰隆——”
惊雷骤然劈开夜幕,惨白的闪电如毒蛇般撕裂天空,瞬间将屋内映得透亮。
男人那被光影勾勒出的半张脸,正掺杂着疯狂与怨毒的恐怖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恶鬼。
另一边,巨大的雷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小猫,无尽的等待与被抛弃的后怕席卷心头。柚焦灼地来到了宿傩的床边,不用出声,宿傩早就发现了。
被褥里多了一团窜动的暖意,宿傩低头一看,是只雪色的小猫,正瑟瑟发抖地往他臂弯里钻。窗外雷声又响,“轰隆”声大得吓人,小猫猛地一颤,突然化作柔软的人形。
少年缩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锁骨,肩膀颤抖。下一道雷炸开时,他清晰地听见一声压抑的呜咽,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渗进了他的衣襟。
“怎么了?胆子这么小。”宿傩调笑道,大掌落在少年的后背,只换来少年委屈的一眼。
“我……我胆子才不小。”柚的辩驳有些苍白无力,他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才感觉好一点。
手指头抠抠男人的衣服,见他没继续嘲笑才松了一口气。
“妈妈……”柚飞快地看了男人一眼。
宿傩皱眉,他该不会是……他的拳头硬了。
柚的眼尾泛着可怜的红,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加明显,在身旁男人小麦色肌肤的对比下像一碰就碎的水晶。
雨声混着雷声敲打着窗沿,宿傩低头,看见少年埋在他怀里的侧脸浸满泪水,睫毛上挂着泪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柚断断续续的抽噎里挤出破碎的字句:“雷……打雷了……”他猛地攥紧宿傩的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妈妈……以前说……打雷天要躲好……可她那天晚上出去找吃的……就再也没回来。等我醒来,我的兄弟姐妹都不见了,只剩下我一只猫了。”
“所以我有点害怕,才想和哥哥睡觉的。”
宿傩没说话,任由少年挤进他怀里也不觉得拥挤,粗糙的指腹抹去少年眼角的泪。
罢了,就饶你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