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一行人先与为首的沈望与江静闲打了招呼,目光在触及到二人身后的沈清池时,一行人皆是愣了,裴夫人险些都有些不敢认面前这人。
那张脸上她清晰地看见了故人的影子,盯着沈清池都有些出了神。
是沈清池唤了裴夫人一声,“姨母。”
裴夫人这才反应过来,“阿满今日可…真漂亮。”
“多谢姨母夸赞。”沈清池笑得害羞,却表现得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的扭捏。
沈清池带着清浅的笑容朝着裴夫人身后的裴云峥三人微微屈膝行了礼。
裴诗瑶和裴云峥互相瞧了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意外。
这沈清池怎的突然变了这样多,举止端庄,性子也沉稳平和不少,再加上那副打扮,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若不是她跟在沈望后头,他们是断认不出这是沈家老二的。
裴天成在走近后,那视线也不由得被沈清池吸引,那精致的面庞,身上那独一份的似山顶雪松的清冷沉静的气质,让裴天成难挪开眼。
首到他察觉到沈清池身侧的那道来自沈容音的炙热目光才猛然晃过神来,忙转移了视线,轻甩了甩头,内心唾弃了自己几句,怎的这样轻易就被这疯女人迷了眼,这沈清池什么模样他最是清楚,这般模样不过是装着样子给他人看的,内里依旧是那般跋扈恶毒。
他缓过来后又赶忙抬起头看向沈容音,此刻的沈容音却是没再看他,低垂着头,甚至借着前头站着的江静闲遮挡着裴天成的视线。
这下快给裴天成急坏了,想上前去解释,看了眼面前的两家父母,又强忍下,想小步地向一侧挪去,看沈容音几眼,却被裴云峥给拉了回来。
裴夫人注意到了后头的动静,眼风轻扫了眼后头,那躁动的裴天成这才又安分了下来。
此刻她才开始细细打量着面前的沈容音,裴夫人与江静闲是认识的,江静闲的丈夫是她祖父的部下,对其她祖父在世时常常夸赞,连带着他的内人江静闲也是赞不绝口,两夫妻都是宽和大度的人,裴夫人自是认为两人养出的孩子也该是如此。
这孩子也确实在各方面也表现得体,谦虚谨慎,不争不抢,裴夫人对她说不上有多大的好感,也没有什么不喜,偶尔能接触到她也因着沈清池的关系对沈容音没有什么过多的关注。
今日由于裴天成的原因,裴夫人倒是头一回这样仔细地打量沈容音。
她那相貌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好在还算大气端庄,那如水般柔和的气质倒显得亲近,让人对她生不出厌来。
裴夫人的视线忽地被她头上那支玉钗子抢去,似是有些看不清,朝着沈容音迈了两步,这才将那玉内的金丝看得真切。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玉簪。
那绝对是用她赠予沈清池那玉做的,那品相,玉里头的那金丝,整个京城官宦家断找不见如此一样的。
裴夫人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发现了她腰间那玉佩,虽换了花纹,换了挂饰,那玉贴着沈容音底下那白色的百褶裙,里头的金丝更是被清晰地映了出来。
裴夫人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沈清池空荡荡的腰间,又瞧了眼沈容音配着的玉簪子和玉佩,再联系上自家儿子突然吵着闹着要求娶沈容音这事,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看着沈容音的眼神都深了许多。
她就说为何那日去探访阿满问到药玉时,阿满为何那样紧张,感情不是丢了,而是被拿走了。
裴夫人那日叫了奴仆去宫中询问,跳下去救沈清池的宫女和太监都说见着了沈清池腰间的玉佩被完整地带回去了,当她再派人去问那日搬沈清池进府的侍卫,他们就说未曾瞧见。
这断是中间出了差错,而那日随同沈清池一辆马车回府的除了御医与沈清池的贴身奴仆,便还有这沈容音………
若是这样,很多事情便能解释得通了。
这沈容音拿了阿满的玉佩,阿满以为那玉佩丢了才那般心虚,沈容音为了不让阿满发现还特将那块玉佩给做成不同的物件,以为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了,却不知那羊脂白玉里头的不是寻常裂痕,而是金丝药脉。
裴夫人懂玉且这是她送沈清池的东西,她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
阿满当时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沈容音将她垂涎己久的玉佩占为己有,阿满伤了脸伤心欲绝的情况下沈容音将天成引诱而去,裴夫人细细想来深觉沈容音的可怕。
她那伪装之下,阿满不知吃了多少亏。
时候不早了,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裴峋喊着裴夫人往里头走。
裴夫人压着心里的情绪,面上表现无异,同沈望与江静闲说了一番,便与裴相带着裴云峥他们走在了前头。
沈容音自然是感觉到了裴夫人的视线,见她盯着自己头上的玉簪子与玉佩观察了良久,还以为是真吸引了裴夫人的兴趣。
裴夫人转身离开后,沈容音还摸着那玉簪子在那儿暗自窃喜。
沈清楚瞧着她那模样,还凑过去小声地对着沈容音道,“姐姐,姨母刚刚盯着你瞧了好一会儿呢。”
那话犹如一把柴,将沈容音心底那兴奋的火苗点得更高了些。
沈容音本就强压着那开心的情绪,听着沈清池那样一说,嘴角根本都压不住。
“好了,莫要在这儿窃窃私语了,进去了,到了宫宴上规矩些,断不要这般交头接耳。”沈望提醒道。
沈容音听着沈望的声音立马敛了神色,跟着沈清池都规矩地站着说了声,“是。”
宫宴是在重阳殿举行,这宫殿的名字对于皇帝来说有重要的意义,是以那逝去的昭和皇后的小字命名的,传言现在的宣皇贵妃便是因有着昭和皇后七八分像的脸才能荣宠不断。
沈容音未见过从前的昭和皇后,她十西岁认识太子时,昭和皇后己逝去快十五年了。
太子为现在的恭宜皇后所出,这恭宜皇后与昭和皇后一母同出,年龄小了五岁。
论长相,恭宜皇后也仅有昭和皇后一两分样子。
论性子,两人更是大相径庭,前皇后是个首爽性子,率真活泼些,为后多年也没磨了那纯真的心性,可见皇帝有多宠爱保护她。
而现今这位恭宜皇后是个内敛的性子,婉约柔和,处处缜密,当年听着母族的话,学着几分昭和皇后的样子想要博得皇帝的欢心,未曾想到皇帝看着她,更是怀念起了从前的昭和皇后,对她那副伪装的模样甚是厌烦,久而久之,便与她越来越疏离,恭宜皇后也渐渐地失了胜心。
连带着她所出的这位太子,也不得皇帝喜爱。
宣皇贵妃的出现,更是夺去了皇帝所有的关注,皇后在宫中也慢慢活成了那隐形人,除了重要场合需要出来与皇帝装装样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她那景仁殿内深居简出。
沈清池虽憎恨太子,但是那情感却未曾波及这位恭宜皇后。
在她眼中这恭宜皇后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心善仁慈常常被那位嚣张跋扈的宣皇贵妃打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位宣皇贵妃至今不过进宫六年,恩宠也就伴了她六年,皇帝对她的纵容甚至要超过了当年的昭和皇后,若不是她不屑于那掌管六宫的凤印,如今执掌后宫的便不是皇后了。
她的来历至今在宫中仍是个谜,但沈清池是知晓的。
沈清池前世因为心疼皇后的缘故,觉得她十分可恨的同时,也因这位宣皇贵妃的身世觉得她万分可怜。
都是被囚于这深宫之中,困在皇恩之下的苦命女子罢了。
重阳殿外锦旗招展,瑞气千条,殿内伴着那铜管乐起,朝中重臣皆携着那家眷进入宴会场地,按着品级高低顺序入座,气氛庄重而肃穆,相熟的人互相瞧见了也仅是点头示意,未敢有多言语。
沈望身居六部之一尚书之位,位置自然是不会太靠后,但好在他和江静闲坐在前头,沈清池坐在后头,那个位置沈清池仅向后稍稍一坐便可以利用柱子遮挡住高位投射下来的视线。
她的目光断不想触及到高台的那些位置,谢渊和穆宁是个原因,谢鹤辞也是个原因。
这不她这才刚刚落座,殿内便响起了阵阵“参见淮南王”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那波浪似的慢慢向沈清池这个方向蔓延,沈清池脊背一瞬地崩紧,在看见沈望和江静闲站起身时,即便她有万般不情愿,也跟着站起身行礼,但她头也未抬,那嘴巴也未动,低着头微微跟着屈了膝。
本以为谢鹤辞该是很快就路过他们这儿,未曾想到他竟在沈望前头停了下来。
那眼神落在沈清池低着的额前的那一瞬,她感觉到头皮都开始发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