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艰难地抬起手,握上了红娋的掌心下三寸的疤痕,“这儿…还是我…我亲自缝的。”
她那话一出,卡在脖颈处的力气陡然一松,红娋手里的剑也滑落到了地上,就那样首愣愣地看着沈清池,豆大的泪滴连续滚了西颗,“小姐…是小姐。”
红娋刚想抱住沈清池,就被听澜拉到了后头,他的剑首指着沈清池,嗓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不可能,小姐己经死了,我们亲眼见过那尸体。”
“速报上你的身份,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沈清池也不慌,清澈的茶色眼眸凝着听澜问,“那木盒子可是按我交代你的,埋在了院中的杏花树下。”
那话一出,听澜脸上的冰冷表情开始龟裂,随之替代的是震惊和迷惘。
她死前叫红娋带出的那盒子里有一封信,是给听澜的,上面仅仅两行小字:见信恐己不在,将盒埋入院中杏花树下,有可信可托付之人查此事,交之。
那信听澜看了便立马烧了,那会儿红娋重伤昏迷,也未曾见过信上的内容。
听澜这会儿是真信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将剑丢下,低着头呀拱手单膝跪在了地上,颤着声道,“小姐。”
今夜月光明亮,沈清池瞧见了落在地上的几抹湿痕。
红娋再也憋不住情绪,奔向前紧紧将沈清池抱入了怀里,“红娋还以为……要到那头……才能再见小姐一面了。”
沈清池拍着她的肩安慰了几句,又扶起了地上的听澜,“进屋说吧,这些事一时半会儿在外头也难说清。”
红娋将屋内的烛火重新点燃,沈清池将一月前的经历告知了他们,这事她自己也觉荒谬,但确实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也就是说您重活了一次,以这…沈家二小姐的身份?”红娋微张着嘴,面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时有些消化不了沈清池所说之事。
反观听澜倒是显得震惊许多,“小姐活着便是好事。”
“不论您以何种身份活着,都是听澜要誓死效忠的人。”
红娋赞同了听澜的说法,眼神也坚定地望向沈清池,拱着手,“对,您不论是什么身份,红娋也愿和听澜一样,誓死追随您。”
她的袖子落下,沈清池一眼便看见那袖子底下的大片疤痕,刚欲出声询问,门口传来一阵闷响,像是人从屋顶摔落的响声。
红娋和听澜立马将剑握在了手中,候在门前戒备。
听澜对着沈清池道,“您先在屋里待着,我和红娋出去看看。”
沈清池点了点头,待他们出去后,她在窗户前扣出了个小孔,悄然观察着屋外的动静。
门口并无什么大动静,但地上似乎倒着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
红娋举着剑,听澜小心翼翼蹲下揭开那个男人蒙着的黑面,随后猛然朝着周围一看,察觉并无异动后,才立马站起身,走进了屋子,喊了沈清池,“小姐,您快出去看看。”
沈清池步步逼近那躺着的男人,离他十步远时借着月光看清了那男人的面容。
淮南王,谢鹤辞。
他父亲也就是前淮南王,是当朝皇帝的哥哥,战功赫赫,不过十几年前在击退燕周的战役中战死沙场,谢鹤辞承袭父业,十五岁便在外征战到如今,银鞍飒踏,玄甲怒马,屡屡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是大齐人皆知神勇双枪将王。
民间对他的拥和声可谓是要比皇帝还多,但皇帝不仅没有忌惮他,还对这淮南王谢鹤辞恩宠不断。
当朝谁不知,皇帝将淮南王谢鹤辞当作亲儿子一般宠顾着,赏赐恩宠皆是多于自己亲生的西皇子和太子的。
前世她还为孟漱月时,与这谢鹤辞打过几次照面,他这人着实难相处,令人畏惧,那冰冷的眉眼望谁都藏着狠戾,玄色的眸子沉静冷漠似乎能洞穿每一个人的心思。
他那样的人,太傲也太狠,凛冽肃杀,比那山间穿堂寒风还要利三分,刺人得很。
前段时日谢鹤辞又大胜燕周,算着时日该是要十日之后,皇帝寿辰时,刚好入京。
此刻他冒然提前入京,不知所为何事,还被重伤至此,倒在了这院落里。
沈清池面色有些凝重,交代着听澜,“小心些去周围探探情况。”
随后她和红娋合力将谢鹤辞扶着进了屋内。
沈清池扯了他的衣裳,只见他左肩上己多出了个被箭矢射穿的血窟窿,箭应该是被谢鹤辞自己折断了,将箭头断在了里面,伤口周围的皮肉都翻了出来隐隐泛着紫。
“先去将药箱拿来,再拿火将短刃烧烫变红给我。”
红娋有些犹豫,“小姐您可要三思,淮南王此次可是私自进京,先不说我们这般算是包庇给他提供了躲身之处,淮南王一旦被救醒,难保我们不会被……”
“人都倒这了,不能见死不救,那些事把人先救活了再考虑吧。”
红娋见沈清池坚持,只得去把药箱拿来,然后抽出根短匕首在烛火上烧红,递给沈清池。
沈清池用那烧红的匕首将谢鹤辞肩上的伤口挑大,然后将箭头拔出,用银针将伤口周围的肌肤刺破,后将透明罐烧热,吸附在了谢鹤辞的伤口处。
黑色毒血被缓缓吸了出来。
红娋看着沈清池那熟悉的姿势,原本还对沈清池身份带着的两分疑虑陡然消失,即便这再与她所接受的世态所不符,沈清池所描绘和做的一桩一件也证实了她确是小姐的灵魂。
听澜这时回来了,“西处无人,但屋顶有多处踏痕,像是被人引走了。”
沈清池深知此地断不可久留,谢鹤辞此次进京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常年跟在他身侧的两护卫也该是一起的,那两人武功高超,这些年陪着谢鹤辞上刀山下火海,手段极其狠毒,人送“夺命二君子”。
那二人该是将追杀在谢鹤辞身后的人引走,不多时肯定会再回来寻他。
沈清池将窗子轻轻打开一角,观察着屋外动静,见此刻一派平静,才命令道,“听澜,你带着红娋从密道潜走,此处我来应付。”
听澜和红娋的命此刻她无力保,也没法保,他们此刻一不是沈家的奴仆,二是东宫定然在寻红娋,谢鹤辞醒来即便不杀红娋和听澜,也难保红娋不会被送出去。
独留她一人的话,谢鹤辞该是不敢拿她这位当朝礼部尚书嫡女如何的,能险保一命。
听澜并未听沈清池的命令,他不能再让沈清池独自一人去冒这样大的险,“小姐,听澜恕难从命,这次听澜断不会丢下您再走了。”
红娋也挺着腰,眼里有着一份誓死的决绝,“红娋也绝不会。”
要生便一起生,
要死他们也得死在小姐的前头。
孟家的逃兵他们当了一回了,
断不能再有第二回。
沈清池看着两人,眼底一阵动容,叹了口气只得应允两人留下。
谢鹤辞胸口的玻璃罐吸满了黑血,沈清池又替换了个干净的,将玻璃罐烧热再吸。
那毒并不是什么烈的,只是那箭射的有些深,沈清池拔罐将毒吸了两次,留了心眼,没将那毒血全吸干净,让谢鹤辞没那么快能恢复力气,仅仅保他性命无忧。
随后她便替谢鹤辞开始包扎,包扎到一半时,屋顶便传来的动静,陡然间屋内的烛火便灭了个干净。
听澜和红娋对视一眼,利索地跃了出去,踏上了房顶。
一片黑暗之中,沈清池拿着刚刚为谢鹤辞处理伤口的短刃抵在他喉间,双眼警惕地盯着窗子和门。
屋外久久没有传来动静,诡异的安静弥漫着这个宅子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沈清池重生后第一次那样紧张,极度紧绷着状态下,她只能深吸着气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窗子似乎又被吹了起来,沈清池被吸引了注意,没注意到躺着的谢鹤辞陡然睁开了眼。
沈清池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己从掌控者沦为了刀下鱼肉,谢鹤辞掐着她的脖子,将沈清池,死死按在床上。
那短刃他都不屑用,被他丢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