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哟,这位兄弟,看着眼熟啊
涅长川的脸溃烂得厉害,毒血顺着下巴滴落,像是无声落下的血泪,灼烧了他整个面庞。他蜷缩着,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笑,像是疯癫,又像是某种扭曲的解脱。
可手里的力道却维持的恰好,既不过重,也不让涅祭离抽手离去,就这样捧着对方的手贴在脸颊。
“阿离……阿离……”他嘶哑地重复着,“别走……”
涅祭离垂眸看他,蓝紫色的眼睛里既无怜悯,也无愤怒,只有一片近乎非人的平静。
最终,他还是伸手,越过了涅长川宛如阻挡秽物般横在淌血脸颊上的手掌,轻轻擦过涅长川脸上溃烂的皮肤,毒血沾染上他的指腹,却不见丝毫腐蚀的痕迹。
“哥哥。”他轻声说,语气近乎温柔,“你太心急了。”
很温柔,阿离似乎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他说话。
涅长川的瞳孔颤了颤,像是被这一声“哥哥”刺痛,又像是溺毙在这短暂的温柔幻觉中。
他抓救命稻草般抓住涅祭离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可涅祭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说着什么秘密般,悄咪咪的声音发着颤,他近乎在用气音来说出这句话,夹杂着窒息般浓郁的情感,却维持着这寂静平衡的气氛。
“……阿离,不是人,对不对?”
涅祭离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重要吗?”他抽回手,站起身,衣摆拂过涅长川溃烂的脸,“你不是很喜欢我吗?哪怕知道我不是人,不还是每晚偷偷来数我的心跳?”
涅长川的呼吸一滞。
是啊,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可他还是像条狗一样跟在涅祭离身后,心甘情愿地当他的刀、他的盾、他的替罪羊。
他突然觉得可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笑得毒血从嘴角溢出,笑得眼泪混着脓液往下淌。
“阿离……”他喃喃道,“你真是个怪物。”
但是他真的不在乎啊,只要阿离能留下来。
留下来陪他。
涅祭离背对着他,走向竹楼门口,月光从门缝渗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蜿蜒的蛇。
“彼此彼此。”他头也不回地说,无情地将涅长川抛弃在原地。
但是涅长川却在背后哭的像个孩子,眼泪鼻涕混合着血糊了满脸,惊悚的样子下挂着宛如得了蜜糖般的笑。
他趴伏在地,虔诚的伸手,握住了那静静留在身前的瓷瓶。
啵!
扒开小小的木塞,苦涩的味道从瓶子荡漾而出——这是用于解毒、祛腐、生肌的膏药。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是在涅祭离心里有一点位置。
哪怕一点点。
………………
三日后,苗寨的清晨被铁蹄声踏碎。
天御阁的人马如黑潮般涌入寨门,铁甲森冷,刀光映着初升的朝阳,刺得人眼睛生疼。寨民惊慌西散,推出家老拄着拐杖站在最前。
家老的脸色阴沉如铁。
寨民:速速将家老护至身前。
“奉陛下诏令。”为首的天御阁统领翻身下马,声音冷硬如刀,“请涅祭离公子即刻入京,为小王爷诊治。”
写信不去就强撸过去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抢劫呢。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涅祭离站在竹楼二层的栏杆旁,把玩着一只漆黑的蛊虫,闻言轻笑了一声。
“小王爷?”他慢悠悠地问,“他病得快死了?”
“也是命大,还没死呢?”
小王爷亲封的‘苗疆小毒物’称号得以证实,涅祭离不管是动口还是动手都很毒。
特别是嘴,舔一口能毒死他自己。
统领一听这话,剑眉皱起,显然没料到涅祭离会如此首白地咒自家主子,但碍于命令,只能硬邦邦地回道:“王爷病体沉疴,陛下忧心,特命我等护送涅公子入京。”
涅祭离没应声,只是垂眸看着楼下的人群。他的视线扫过天御阁的士兵,扫过惊慌的寨民,最后落在人群边缘的一道黑影上。
张起灵。
他不知何时出现的,沉默地站在阴影里,黑金古刀斜背在身后,一双眼睛冷得像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涅祭离唇角微勾,指尖的蛊虫轻轻振翅。
哎呀,这些蛊人的自我行动力似乎越来越有主观能动性。
更能找乐子了呢~
“祭离。”家老骤然开口,声音沙哑,“既是陛下旨意,你便去吧。”
涅祭离转头看他,似笑非笑:“家老舍得?”
家老的眼神阴沉,拐杖重重敲在地上:“莫要误了时辰。”
如能细看就会发现家老的眼神深处是一片空无的呆滞,跟陷入蛛网垂死的猎物不断挣扎,最后等死的目光一致。
…………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驶离苗寨。
车厢内,涅祭离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张起灵坐在他对面,沉默如石像,唯有刀鞘上缠绕的布条偶尔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涅祭离上上下下将面前的这个蛊人扫了一遍,突兀开口。
“你跟来做什么?”
张起灵没回答。
涅祭离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怕我跑了?还是……”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怕我死了?”
张起灵终于抬眼看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你死不了。”他低声道。
涅祭离歪着脑袋,笑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啊。”他懒洋洋地说,“我死不了。”
蛊人有自己的想法了呢,这是一件好事。
马车外,黑瞎子骑着一匹瘦马,慢悠悠地跟在队伍末尾。
他嘴里叼着根随路采摘的草茎,眯眼打量着前方的阵仗,黑布条妥帖的绑在脑后,先前死去活来的经历完全没打跨他的弹性心态。
咬了咬草茎,尝出一点草味,他呸了一口,腾出嘴来吹了声口哨。
“天御阁的排场就是不一样啊。”
他笑嘻嘻地自言自语,“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押送重犯呢。”
重犯·涅祭离:笑的核善。
没人接他的话,他也不在意,转头看向另一侧。
琴酒不知何时出现在林间,黑衣如影,目光死死盯着马车,像一头蛰伏的兽,蹦蹦跳跳真可爱。看来不管是暗卫·琴酒,还是蛊人·琴酒,待遇都是一样的森林野人。
黑瞎子挑眉,给自己加了一段素未蒙面的戏。
“哟,这位兄弟,看着眼熟啊?”
奈何,无人在意。
琴酒冷冷瞥他一眼,没说话,身形一闪,又隐入林中。
黑瞎子咂了咂嘴,摇头晃脑地叹气:“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闷,这路上可怎么熬哦……”
——————
好热好热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