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灼着霁州官窑的龙脊背，窑工们正欲开启第七窑的青瓷。封泥碎裂的刹那，窑口忽地喷出靛蓝色火焰，三十六件梅瓶在火舌中扭曲变形，釉面浮现出人脸浮雕。掌窑师傅的铁钩尚未触及窑膛，最中央的瓷瓶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割断他的咽喉——血珠溅在瓶身残骸上，竟凝成“赎罪”二字。
“瓷片边缘的熔痕呈螺旋状，窑温被刻意提高过三次。”林照水用银镊夹起一片残瓷，釉面下的气孔渗出腥臭黏液，“釉料里混了人骨灰和南疆血藤汁……这是炼制‘魂瓷’的邪术。”她掀开死者衣襟，胸口皮肤布满瓷裂状纹路，“他在开窑前就中了火毒，血脉早己瓷化。”
苏砚辞的判官笔划过窑壁焦痕，琉璃镜片映出几道细密凿纹：“封窑时有人从外部打入青铜钉，改变了窑内气流。”他突然劈开窑神庙的供桌，暗格里滚出一卷泛黄图纸，“这是二十年前废弃的‘九转连环窑’构造图，但第三道风闸的位置……”
沈知微的缠金软剑挑开账房铁柜，飞出的不是账本而是半匣带血瓷片。她将瓷片拼在窗棂光斑下，裂纹竟组成半幅运河布防图：“缺失的部分在裴校尉父亲的战甲图纸上出现过！”银铃忽地发出锐响，她指尖抚过瓷片边缘的鎏金纹——正是古玩街傀儡眼球上的工部徽记。
窑场深处传来陶轮转动声。裴昭的红缨枪刺穿苇帘，枪尖勾住条精钢锁链。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齿轮绞盘，拽出的铁笼里蜷着三具工匠尸体，每具尸身的关节皆被替换成瓷制机括，眼眶内嵌着带血琉璃珠。
“是失踪的釉料调配师。”林照水银针探入瓷制膝盖，“关节润滑油含曼陀罗花粉，与金玉轩傀儡如出一辙。”她忽然掰开尸体下颌，舌底刺青让众人呼吸一滞——九头蛇缠绕玉玺的图案，竟与黑袍人锁骨刺青完全一致！
地动山摇间，七十二座瓷窑同时喷火。青烟在空中凝成骷髅状，苏砚辞的判官笔勾住飞檐跃上窑顶。琉璃镜片映出火道异常扭曲：“有人篡改火道走向，在炼制更大的……”
爆炸声截断话音，中央窑膛轰然塌陷。五人坠入地下秘窑，三百尊等人高的瓷俑森然伫立，釉面映着诡谲蓝光。沈知微劈开最近那尊瓷俑，胸腔里掉出半卷《太医院脉案》，页边朱批与九皇子医案笔迹相同！
热浪灼面时，顾闻钟恍惚看见儿时随父督造官窑的场景。父亲握着他的手调整风闸：“火候差一线，便是人器两亡。”记忆碎裂成屠城那夜的冲天火光，叛军用的火油罐……竟与此刻秘窑中的釉料桶形制相同！
林照水触摸瓷俑的釉裂纹路，药王谷禁地石碑骤然清晰。师祖刻在碑上的“以人养瓷”禁术，每条脉案都与眼前瓷俑的裂纹走向重合……
瓷俑双目突然爆裂，飞溅的毒釉如箭雨袭来。裴昭旋身舞枪成盾，火星在釉面上折射出眩目光斑。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铜镜阵列，反光灼烧瓷俑关节，裂纹中竟钻出赤链蛇群！
“坎位甬道有气流！”苏砚辞闭目聆听风啸，判官笔猛然刺入通风口。机关枢纽崩裂的刹那，秘窑穹顶垂下数百条青铜链，末端拴着的瓷罐里传出婴啼——每个罐内都蜷着具孩童干尸，额间点着与染坊童尸相同的朱砂！
暗影中闪出个佝偻窑工，手中铁杵首击林照水后心：“你们不该碰九皇子的药引……”裴昭的枪尖贯穿其右腿时，他袖中抖出的火折子己点燃蛇群。爆炸气浪掀翻瓷俑的瞬间，沈知微扑向那卷《脉案》，残页在火光中显出血色徽记——靖远侯府的青鸾纹！
暮色染红官窑废墟时，苏砚辞从灰烬中拾起半枚瓷哨。吹响时声波震碎残俑，露出藏于核心的青铜齿轮——与顾闻钟父亲设计的宫城水闸齿轮严丝合缝。
林照水将毒釉粉末撒入瓷碗，混着血迹凝成“赎罪”二字。这二字在茶汤中竟分解为南疆文字，译作“置换”——与沈知微破解的金镶玉长命锁暗语完全相同！
子夜更鼓声中，裴昭立在官窑残塔顶。她将染血的青铜齿轮抛入熔炉，却见铁水表面浮现出父亲副将的面容——本该战死之人，正穿着工部匠人的服饰，在九皇子别院后山开凿密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