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招魂铃第七次响起时,林砚正用折梅的脐血描摹《山河社稷图》上缺失的北疆河道。婴孩幽绿的瞳孔映着烛火,竟在宣纸上灼出焦痕——那痕迹与当年沉船撞角的狼头图腾完美重合。
"陛下,子时三刻了。"赵无庸捧着药盏的手稳如磐石,碗底沉淀的却不是药渣,而是半片未烧尽的青铜面具残片。这位掌印太监今日特意换了熏过艾草的官服,却掩不住袖口沾染的腐土气息——来自太庙地宫最深处的冰棺。
林砚的朱笔突然折断,墨汁溅在折梅眉心,凝成诡异的符文。几乎同时,檐角招魂铃无风自鸣,十二道银丝从梁枋垂落,每根都穿着具戴青铜面具的婴尸。这些不足月的死胎西肢蜷曲如蜘蛛,脐带系着的玉牌刻着前朝年号。
"好个仁厚礼部!"林砚冷笑,翡翠镯碎碴在掌心割出血线。血珠滴在折梅胎记处,金蚕丝绣的密文突然游动起来,在婴孩背上拼出半阙《塞下曲》。曲谱间隙的墨点,赫然是北疆十二卫最新的驻防图。
崔明鸾的脚步声混着剑鞘轻响:"臣妾听闻景阳宫闹鬼..."话音未落,她腰间的羊皮卷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的竟是折梅背上缺失的另半阙曲谱。火焰舔舐过剑柄东珠,照出珠心暗藏的陈氏家徽。
"皇后来得正好。"林砚将折梅抛向崔明鸾,"替朕瞧瞧这孩子的哭啼调门,可比得上太常寺新排的《破阵乐》?"婴孩触及剑锋的刹那,十二具婴尸突然睁眼,脐带如弓弦绷紧,玉牌箭矢般射向崔明鸾面门。
剑光如练。崔明鸾旋身斩断三枚玉牌,碎片里迸出的却不是骨渣,而是淬毒的柳叶镖——与当年陈禹暗算苏明璃的制式相同。她倒退三步,发间翟钗突然炸开,藏着的金针将剩余玉牌钉在廊柱上,针尾系着的丝线拼出"漕运司"三个血字。
"好精巧的傀儡戏。"林砚抚掌大笑,腕间翡翠碎碴突然飞射,削断所有银丝。婴尸坠地的闷响里,景阳宫地砖应声开裂,露出下方寒雾缭绕的冰窖。十二具玄铁卫的青铜棺椁整齐排列,每具棺盖都刻着柔然文字——正是雪姬生前部落的灭族咒文。
赵无庸突然跪地叩首,额头触地声震得药盏崩裂:"老奴有罪!三日前验尸时..."他颤抖着捧出半枚带血的青铜钥匙,"在雪姬遗骸中发现此物,与陛下赐给王大人的..."
话音被破空声打断。王衍之浑身是血撞开殿门,手中攥着的正是另外半枚钥匙:"地宫...周教谕他..."话未说完,他后心突然爆开血花,十二只赤眼乌鸦从伤口钻出,尖喙间叼着未消化的《漕运纪要》残页。
林砚的袖箭洞穿鸦群,箭矢却被冰窖寒气凝滞。折梅突然发出刺耳啼哭,翡翠碎碴从玉玺缺口飞出,在冰棺上方拼成完整的镯形。当绿光笼罩景阳宫时,所有棺盖同时开启,玄铁卫的尸身缓缓坐起,心口插着的雁翎刀柄上,赫然刻着崔衍的私印。
"好个清流崔氏!"林砚扯过崔明鸾的霞帔,"令尊私铸的兵器,倒是比工部的精良。"霞帔金线应声而断,露出内衬的北疆舆图——用苏明璃消散前的血绘制而成。
折梅的啼哭陡然转为笑声。婴孩飘浮至冰窖中央,幽绿瞳孔射出光束,在穹顶拼出完整的《山河社稷图》。缺失的北疆河道处,浮现出岳红缨的虚影:"砚儿,当年娘亲分兵三路,真正的十二卫..."
崔明鸾的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左肩,血溅舆图的刹那,太庙方向传来九声钟鸣。林砚怀中的玉玺剧烈震颤,"受命于天"西字剥落,露出底层铭文——"山河永祭"的岳氏族训。当他的血浸透玺钮时,景阳宫地底传来龙吟,整座宫殿下沉三丈,露出前朝炼蛊的虿盆遗址。
三千陶瓮中沉睡的蛊虫同时苏醒,虫群在空中拼出周教谕的遗书:"...陈氏以皇嗣养蛊,九代而..."字迹被突然闯入的羽林卫火把烧散,为首的将领摘下头盔,露出与苏明璃七分相似的面容:"末将苏九,奉长公主遗命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