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茶室的竹帘将晨光筛成细碎的金箔,沈知予盯着茶桌上那枚微型追踪器。它躺在青瓷盏托里,像颗幽蓝色的瞳孔,倒映着谢景淮腕表的秒针跳动——距离约定时间己过二十七分钟。
"沈小姐的茶凉了。"
茶艺师正要续水,却被沈知予按住壶柄。她指尖划过盏沿水痕,在紫檀桌面画出莲花轮廓:"劳烦换套天青釉茶具。"这是试探,谢家老宅茶室惯用汝窑,若对方真是普通茶艺师...
"仓库里倒有套残器。"茶艺师耳后的玫瑰金耳钉忽然反光,沈知予认出这是柏林地下拍卖行工作人员的标识。她猛地起身,檀木椅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后厨传来瓷器碎裂声。沈知予冲进甬道时,正撞见茶艺师将注射器扎进林棠颈侧。穿香云纱的女人软倒在地,手中牛皮纸袋散出泛黄的照片——二十岁的谢景淮站在美院天台,背后是未完成的《观沧海》。
"林姐!"
沈知予抄起蒸笼砸向对方后脑,滚烫的水汽在空气中炸开。茶艺师翻身躲过,耳钉突然射出红光,沈知予侧头避开的瞬间,暗器擦过耳垂钉入身后的青花瓷缸。
"怀特先生向你问好。"茶艺师扯开旗袍高叉,大腿绑着的微型相机对准沈知予,"上次修复《雪国列车》时,你就该知道有些秘密..."
玻璃爆裂声打断威胁。谢景淮破窗而入,西装下摆卷着银杏叶,抬手用拆信刀击落相机。茶艺师撞翻博古架夺门而逃,满室茶香混着血腥味,惊起檐下铜铃乱响。
市立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沈知予捻着林棠病号服的袖扣。这是枚莲花造型的铂金扣,与谢景淮袖扣同出一源,却多了道细微的裂痕。
"2008年我在柏林做驻外记者。"林棠突然开口,点滴管在她手背投下摇晃的阴影,"谢振声带团考察时,用明代青花瓷瓶贿赂当地官员。"她咳嗽着摸出颈间银链,吊坠是微型胶卷,"你母亲临终前给我的..."
沈知予的银镯撞在床栏上。她想起火灾前夜,母亲确实托人寄出过国际快递,收件人署名L.T.——林棠的德语名字缩写。
"他们要的不是纺织厂旧址。"林棠点开手机里的三维地图,红线串联起临江新城规划区,"振声集团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存着当年用你父母藏画抵债的凭证。"
窗外急救车的鸣笛撕破暮色。沈知予攥着胶卷冲出病房时,正遇上谢景淮拎着药袋从电梯出来。他左手缠着绷带,拆信刀留下的血渍在纱布上晕成暗红的花。
"追踪器是徐伯装的。"他挡住她去路,喉结在晨光中颤动,"父亲要借画展把《暮雪》送出国,今晚十点的货轮..."
沈知予将胶卷塞进他西装口袋,指尖触到内衬的枪茧。这是三年来他们最近的距离,近得能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茶室青苔:"谢主任是要大义灭亲,还是继续当提线木偶?"
海关钟楼敲响第八下时,沈知予潜入了临江港12号仓库。集装箱缝隙间飘来柴油味,她贴着冷柜箱体挪动,听见德语交谈声混着海浪传来。
"《暮雪》必须和那批青铜器一起装箱。"穿防护服的男人举起紫外线灯,画布右下角浮现出隐形编码——正是国际刑警追踪的艺术品走私标记。
沈知予摸出手机拍摄,后背突然撞上温热的胸膛。谢景淮的气息裹着海风将她笼罩,他握着她的手按下快门,枪茧着她虎口的颜料渍:"别动,第三排集装箱有狙击手。"
咸涩的夜风掀起画布一角,沈知予看见自己修补过的裂痕被重新撕开,夹层里露出半张泛黄的保证书——谢振声承诺妥善安置纺织厂职工的亲笔信,日期是火灾前三天。
"小心!"
谢景淮突然扑倒她,子弹击穿身后的氯气罐。白雾弥漫的瞬间,他扯开领带缠住她手腕,将人推进排水管道:"去二号泊位,有船等你。"
沈知予在黑暗的管道中摸索,指尖触到潮湿的刻痕。手机照明亮起的刹那,她浑身血液凝固——管壁上用指甲刻满"XY",每个字母都嵌着铁锈,像是经年累月的血书。
货轮鸣笛划破海雾时,沈知予在驾驶舱找到了昏迷的德国女子。她耳垂上的钻石耳钉缺了一角,怀里紧抱的钛合金箱印着振声集团LOGO。
"他们用你弟弟要挟..."女子咳出带血的珍珠项链,"苏汶之教授留了东西在美院..."
爆炸的气浪突然掀翻船舱。沈知予在火光中看见谢景淮冲过甲板,他身后追来的黑衣人举起射鱼枪。钢索破空的尖啸声中,她本能地抛出救生圈,却眼睁睁看着钢矛贯穿他左肩。
咸涩的海水吞没惊呼。沈知予抓住浮木时,看见谢景淮在血泊中比划美院旧手势——那是他们曾约定的摩斯密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