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入临江美术馆新铺的大理石地面，沈知予握着激光水平仪调整画框角度时，发现《暮雪》修复版右下角的金粉正在剥落。那些谢景淮当年亲手研磨的云母粉，在防弹玻璃展柜的冷光下，像散落的星屑。
"沈馆长，海外借展的文物到了。"
助理小满的声音带着回响，空旷的展厅里忽然灌进穿堂风。沈知予转身时，手腕的莲花吊坠扫过文物运输箱的电子锁，绿灯诡异地闪了两下。这是苏黎世事件后她养成的习惯——总用谢景淮重铸的吊坠试探电子设备。
三十六个恒温箱在防暴玻璃舱内列成方阵，借展清单上的"十九世纪欧洲写生手稿"在X光机下显露出异常轮廓。沈知予戴上文物手套抽检第三箱，泛黄的画纸夹层里，嵌着枚指甲盖大小的陶瓷芯片。
"通知安保部启动二级预案。"她将芯片对准吊坠莲花心，蓝光扫描出振声集团的旧徽标，"这批货全部暂存负三层保险库。"
负三层的防磁门在身后闭合时，沈知予闻到了熟悉的松节油味。她停在1998号保险柜前，这是谢景淮消失前留给她的最后一个坐标。机械锁旋转到第十七圈时，柜门弹开的瞬间，防空洞级别的照明系统突然全部失灵。
应急灯的惨白光束里，沈知予看清保险柜内层刻着谢氏老宅的平面图。鎏金图纸上，祠堂地下室的朱砂标记正在渗血般晕染，旁边是串倒计时：71:59:58。她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屏蔽仪就贴在柜顶——有人算准了她会独自前来。
"你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变声器的电子音在密闭空间回荡。沈知予将吊坠莲花瓣旋开，露出微型摄像头："从你劫持运输车开始，国际刑警己经锁定这栋楼。"
"那不妨看看这个。"投影仪在墙面投下实时画面：林棠的疗养院里，护士正将不明注射液推入静脉。镜头拉近，点滴袋上的莲花纹与谢家祠堂祭器如出一辙。
沈知予的指甲陷进掌心旧疤。她突然想起上周清点馆藏时，那批十九世纪画作的捐赠人署名是"怀特艺术基金会"——与瑞士银行劫案的主谋同名。
"我要见捐赠协议原件。"她对着空气说，"否则你得不到想要的。"
通风管突然喷出麻醉气体。沈知予屏息撞向消防警报器，却发现按钮早就被替换成微型摄像头。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她将吊坠塞进通风口滤网，莲花瓣上的莫氏硬度刻痕在金属网留下细微划痕。
咸涩的海风灌入集装箱缝隙，沈知予在颠簸中醒来。腕间的电子镣铐锁在货架立柱上，集装箱内壁贴满《暮雪》的高清复制品，每幅画的云层里都藏着不同的摩斯密码。
"沈馆长对赝品还是这么敏锐。"
穿防辐射服的男人拉开舱门，黄昏的霞光刺得沈知予眯起眼。对方摘下头盔的瞬间，她瞳孔骤缩——这张脸与谢景淮有七分相似，只是左眼戴着机械义眼，虹膜纹路正是莲花家徽。
"谢汶之，振声集团海外事业部总监。"男人用鞋尖挑起她的下巴，"按辈分，你该叫我小叔。"
沈知予的银链突然绷首，吊坠莲花心射出激光，在集装箱顶烧出焦痕。谢汶之的机械义眼闪过数据流，反手将电磁干扰器按在她锁骨："你以为景淮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他身体里流着谢家的..."
货轮突然剧烈倾斜。沈知予趁机踹翻电磁干扰器，电子镣铐在强磁场中失效。她抓起《暮雪》画框砸向谢汶之，飞溅的玻璃碎片里，机械义眼滚落在地，露出隐藏的微缩胶卷。
临江码头废弃灯塔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将货轮甲板照得雪亮。沈知予抓着胶卷跳入救生艇时，看见谢景淮站在快艇甲板上。他穿着黑色作战服，左臂机械义肢反射着冷光，脖颈处隐约可见莲花纹的电路板。
"扔过来！"他的声音混着海浪声，陌生的像电子合成音。
沈知予将胶卷攥在手心："先回答我，祠堂倒计时什么意思？"
谢景淮的机械手指在虚空划出全息投影：振声集团地下金库的结构图正在三维展开，某个闪烁的红点对应着临江新城幼儿园坐标。他垂下眼睫，这个曾经泄露情绪的小动作如今被机械眼过滤得毫无破绽："父亲在混凝土里埋了铝热剂，71小时后..."
货轮爆炸的气浪掀翻救生艇。沈知予在咸涩的海水中挣扎，看见谢景淮的机械臂抓住浮木，关节处渗出淡蓝色冷却液。他胸口突然弹开暗格，里面是枚微型核磁共振仪——与她在苏黎世见过的艺术品扫描仪同款。
"接住！"他将仪器抛过来，"胶卷需要这个解码。"
沈知予抹去脸上的海水，突然发现他的机械义眼在发送光密码。那是他们年少时自创的暗语，用美术馆射灯频率改编的求救信号。当谢汶之的快艇逼近时，她终于读懂那句重复的讯息：
「别信我的眼睛」
黎明前的暴雨冲刷着临江新城建筑工地。沈知予躲在混凝土搅拌车的驾驶舱里，核磁共振仪正解析胶卷内容。屏幕跳出苏汶之的实验室日志时，车载电台突然插播紧急新闻：
"今晨海关截获的走私船内发现放射性物质，请临江码头附近居民..."
沈知予关掉电台，看着日志里的基因图谱浑身发冷。谢景淮的机械改造并非意外，而是谢振声从胚胎期就开始的基因编辑实验。那些摩斯密码疤痕，是神经接入系统的生物接口。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段全息视频：林棠的病房内，谢景淮的机械手指正搭在她颈动脉。他转头看向镜头，机械义眼红光闪烁："用金库坐标换她的命。"
沈知予将吊坠莲花瓣旋至最大角度，露出谢景淮当年藏进去的婚戒。铂金戒圈内侧的"XY"刻痕己经模糊，像段被海浪冲淡的誓言。她启动核磁共振仪自毁程序，将最后的数据流上传至全球艺术链。
晨光刺破云层时，幼儿园的升旗台缓缓升起。沈知予混在家长群中，看着孩子们胸前的莲花刺绣校徽——那是振声集团援建的标识。她摸出谢汶之的机械义眼，对准操场东南角的沙坑。
紫外线扫描下，沙粒浮现出铝热剂填充路线图。而地图中心用贝壳拼成的莲花图案，正与谢景淮机械臂上的电路纹路完全吻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