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阴影褪去的第三天,隆冬城堡的城墙上依然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永远擦不净的血渍。
西格男爵站在外城城墙上,静静地看着正在修复城墙的建筑工,以及那些石砖缝隙里干涸的血痂。
他的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与眼下青黑的阴影形成鲜明对比。尽管今日暂无战事,但他还是习惯穿着铠甲,为了以防万一,兽人的萨满,可都是些精明的家伙。
"又一批难民到了南门。"多隆男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靴子踩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从黑松林方向逃来的,说兽人小队己经烧毁了最后三个村庄。"
西格没有转身,目光依然凝视着城墙外原本茂密的林地,现在却成了只剩树桩的一片荒芜的白地。
在城堡看不到的地方,多隆男爵领的所有村庄都是相似的:
曾经,那些地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农田,肥沃的土地孕育着无数的生命和希望。然而,如今那片土地却只剩下了残破的房屋和断裂的篱笆。
有几具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就像破布娃娃一样,散落在干涸的溪床旁。它们的姿势扭曲而怪异,似乎在诉说着生前的痛苦和绝望。尸体的皮肤己经被烤焦,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与周围焦黑的环境融为一体。
一个村庄显然也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有一些人逃走了,但更多的人被兽人小队抓走,或许成为祭品,或许成为血尸。
“我们己经尽我们最大的力量迁移你的领民了,但你知道的,我们的时间太少,更不能置隆冬城堡的安危不顾。”
虽然多隆男爵没说,但西格男爵还是能想到多隆此时的心绪定然不如表面上平静:
“现在隆冬城堡成为扎根在这片领地最后的一根钉子,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它,等待皇家集结的援军过来。”
多隆叹息道:
“就是不知道是皇家的军队先来,还是兽人帝国的魔导炮先到。”
“德亚帝国太久没有战争了,动员不会很快,再加上血疫的影响,我们,能等来援军吗?”
"我们的存粮还能撑多久?"西格没有首接回答他的问题,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不论是多隆,还是西格,他们也只能死守这座城堡,这样他们的现在的一切,才能被下一代继承。
他提问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几天连续的高强度作战,就算是他,也有些扛不住。
要不是极限的时候,他会让當珪开启城堡的屏障,隆冬城堡可能早就被血斧部落这几天发疯般的攻势下攻占了。
"如果按现在的消耗速度,最多一个月。"多隆走到他身旁,同样望向那片死寂的旷野:
"帝国援军有消息吗?"
西格摇了摇头,淡金色的短发在风中微微颤动:
"最近的信使三天前出发,就算一切顺利,援军也要等到下个月圆之夜才能到达。"
“很极限的时间!看来这次真的只能拼了老命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城墙,卷起细小的雪粒。多隆裹紧了毛皮斗篷,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又消散:
"兽人不会给我们那么长时间。从羊堡那边的斥候报告说兽人第二支大型部落正在集结,这可不是血斧部落里面的炮灰猪人,是更精锐的部队。"
"最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更多的魔导炮?"
"又是魔导炮?"对于这玩意,多隆感觉听到这几个字都是心里不适。
西格叹了口气,手指敲击着箭垛。"當珪带回的抑制结晶确实帮我们度过了血月仪式,但现在..."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多隆知道他想说什么:
血疫还是扩散了,就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迅速污染了整个多隆男爵领,城堡成了汪洋中的孤岛,而兽人的军队正如潮水般涌来。
"男爵大人!"一个年轻士兵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墙,"南门...南门来了帝国特使!"
西格和多隆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走向阶梯。
城堡内比往日拥挤了许多,平民区的每个角落都挤满了逃难而来的农夫和手艺人。
每个拐角都是相似的场景:
孩子们蜷缩在母亲怀里,单薄的身躯不住颤抖着。他们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那一双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瞳孔中倒映着远处升起的滚滚黑烟。瘦弱的母亲低声哼着走调的摇篮曲,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过孩子凌乱的发梢。
墙角的阴影里,老人们佝偻着背脊蹲坐成一排。有人用布满老茧的手指仔细数着陶罐里发霉的粮食,每数一粒,眉间的皱纹就加深一分。也有人抱着空了一半的米袋,浑浊的眼泪滴在补了又补的粗布衣襟上。他们时不时抬头望向城门方向,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咒骂。
没有一个成年男人,或者健壮妇女,因为他们都被征召起来,帮忙守城或者搬运物资。
当然,这是提供一日两餐的,就这样,那些人还趋之若鹜,毕竟,这些底层民众虽然没有多少知识,却非常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
而这片平民区称之为难民收容所更恰当,周围都有职业者站岗,以防随时可能异变的血种携带者。
虽然當珪他们带回来的抑制结晶很多,但他们需要坚守很长时间,而血斧部落显然也不会再给他们一个获取如此大剂量抑制结晶的机会了。
所以这些抑制药剂只能用于那些参与战斗的人,以及贵族们。
不过,能活着走到隆冬城堡的人,要么还没有感染血疫,要么,对血疫有一定的抗性。
至少,上个血月仪式,他们在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依旧活了下来。
穿过嘈杂的人群,西格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南门广场中央的那队人马。
为首的一人,他深褐色的斗篷上沾满泥浆,但腰间的帝国徽章依然闪闪发亮,在他身后站着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
西格的脚步微微一顿,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安静地立于马旁,兜帽的阴影完全遮住了面容,只有一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暴露在外,指尖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西格男爵。"信使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帝国军礼。"奉皇帝之命,我带来了增援和...特殊顾问。"
西格的目光无法从那个黑袍人身上移开。"这位是?"
黑袍人缓缓抬头,兜帽下露出一张出奇年轻的脸庞——苍白的皮肤,高耸的颧骨,以及一双完全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
"您可以叫我影鸦,男爵大人。"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水面,却让旁边的多隆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
"一位死灵法师?"西格男爵在王都待久了,明显见多识广,不过他此时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惕。
影鸦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只是研究能量转换的学者,多隆男爵。皇帝陛下认为我的...专长...可能对当前的局势有所帮助。"
信使适时插话:"影鸦大师带来了关于兽人军队的最新情报,以及一种新型防御魔法阵的图纸。"
西格注意到影鸦黑袍上绣着的银色符文——那是帝国皇家法师团的标记,但边缘处多了一圈他从未见过的猩红色纹路。某种首觉在他脑中拉响警报,但眼下他们需要一切可能的帮助。
"欢迎来到隆冬城堡。"西格最终说道,声音里的谨慎多过热情。"请随我去议事厅详谈。"
多隆对影鸦显然兴趣不大,他看的是身后令行禁止的二十军士,从他的感知来看,都是三阶战士!这才是他们急需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