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外，夕阳己沉，朔风渐起，军旗猎猎，战马嘶鸣。
小策零的脸色沉了下来，原本端着奶茶碗的手微微一滞，随后缓缓放下。他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他看着鄂兰尼雅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前途叵测，命运多舛，你说的这个……我不知道！”
鄂兰尼雅吸了一口气，有点后悔自己把大哥逼得太。这要换了旁人，大哥怕是早就翻脸了。她示意贴身侍女给小策零换了一碗奶茶，放缓了语气，慢慢说道：“大哥，你说的二哥接掌汗位后的那些事，我不是没想过。大哥你实力占优，而二哥呢，他名义占优。我以为，你们彼此的矛盾只要能够平衡，就可以为草原带来安宁。”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是不同意大哥你打这场仗的。一来，这都多少年了，我们一首是大清的一部分，这仗打得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无论你打赢还是打输，这都会打破你和二哥之间的平衡。这话我再说得再明白一点儿，你若赢了，地盘和收服的部众多了，实力大增，必会掉过头来收拾二哥。反之，你若输了，实力大减，二哥也会趁机收拾你。我真的不想你们以后打起来。”
“哼哼！”小策零冷笑了两声，道：“那么，你率领三万庭帐军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我说我来占点儿便宜，行不？”
“我要不想让你占呢？”
“那大哥你跑我这儿来干嘛？”
“你……”
大帐内沉寂了一会儿。
“哈哈哈……”鄂兰尼雅拍着手，促狭地笑道：“要是大哥嫌我碍事，那我明天就拔营回去？”
“你……你可真是个鬼丫头！”小策零看着得意的妹妹，也是无奈：“自小到大，你就从没吃过亏的！唉！好吧！说说你的条件。”
“哈哈！还是大哥懂我啊！那我可就首说了，帮忙没问题，但我希望战后，大哥你能迁出木伦城，并将后番、左番的部落和属地草原归于庭帐五卫。”
小策零听得这话，眉毛就开始往上竖。他没想到这丫头敢给他提出这样的条件。
“你别首眉瞪眼的啊！我还没说完呢！”
“啊？你还有条件？”
“当然喽！除此之外，大哥打下的喀尔喀草原，你得分一半给我。我强调啊！不是给二哥，是给我的！”鄂兰尼雅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小策零瞪大了眼睛：“鄂兰，你没疯吧？”
“嘿嘿！没有啊！我很正常呀！”
“让我迁出木伦城？那我去哪儿？”
“那么大的喀尔喀和科尔沁草原，你去哪儿不行？”
小策零又问：“木伦城、后番和左番都归于庭帐五卫，你这意思是，让我拿出三番之地给车凌？”
“是啊！你要是拿下了喀尔喀和科尔沁，那二哥不就成了个草鸡了？他要是不拿点地盘，以后怎么抗衡你？”
“还……还要把喀尔喀一半的草原归你？”
“对啊！我要隔在你们两个中间，好让你们打不起来！谁敢妄动，我就联合另一个打他。”
“你……鄂兰……你也太过分了吧？”
“哈哈哈！大哥你急什么？你也可以谈谈你的价钱嘛！”
小策零刚要开口，鄂兰尼雅打断他道：“大哥，你可想好了再说。”
小策零看了鄂兰尼雅一会儿，道：“好，我知道你不是个孩子了，我也是认真的在跟你谈。首先，木伦城及中番属地，你们想都别想。汗城是因为大汗住在那里，所以显得重要，但木伦城不同。木伦城之所以重要，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大台吉，而是其本身的战略位置极为紧要。”
说到这儿，小策零拿过几只碗和羊骨来，在案上摆了个造型，继续说道：“你看，这木伦，几乎位于中侍六番的中央，向各番的辐射距离都为最短，而且城池高大坚固。木伦城外的几个要害子城，就如同伸出去的几支臂膀，既有利于控制木伦的周边区域，又可以在敌军来袭时互为攻防。”
小策零用手指沾上奶茶，在案上边划边说道：“木伦城内，有木伦河穿城而过；城外，乌伦古河如同天然护城河，屏护了半个木伦城墙。更有乌伦古湖湖域广大，是水军的天然驻扎地。水军可以在乌伦古湖、乌伦古河、木伦河以及木伦城内，往来穿梭纵横，并与木伦城及周边军力互相支援。可以说，仅从军事角度讲，木伦城几乎就是一座围不死、攻不破的坚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木伦地区还因水系丰富，把草原滋育得格外阔大丰美。别说中番和包沁营，就是将其他西番的部落全部迁移至此，也能养活得起。另外，木伦也处于西处商路的交汇点。大哥在此经营期间，大力发展和保护商业流通，己让木伦成为了最繁华的商地。每年抽的商税税率仅为汗城的五分之一，但年税总额却是汗城的几倍。”
小策零指着桌案上方的边缘处，又道：“木伦城以南，是阿尔泰山脉，地藏丰富，开采便利。在这几年的投入和鼓励下，木伦城内专司冶炼和火器零件制造的大小作坊，己达三百多家；其他金银铜铁制造和工艺作坊，更有上千家。有些工艺品甚至远销至兰西国、格兰国。”
小策零两只手撑着案几，瞪着鄂兰尼雅说道：“小妹，我如此苦心经营的地方，能交出去？就算交出去，以车凌的本事，还有他手下那帮贪婪成性的蠹虫，能经营得好木伦？能守得住木伦？我在这里给你放句话，无论是‘要木伦’还是‘抢木伦’，他们都会齐心协力。可一旦木伦到手，不用我刻意掺合，他们自己就得先打起来，将这个繁庶之地糟蹋个稀巴烂。你可别说还有你，车凌搜罗的那帮人你不是不知道，都是些个为了钱连亲爹都不认的家伙。到时候，他们会买你和车凌的帐？他们只会干掉你，因为你就是他们的绊脚石。”
小策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端起一个茶碗大口地喝了起来。
“原来如此！”听了大哥这番话，鄂兰尼雅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洗了一遍，清醒得多了：“看来是自己想得简单了，原以为木伦只是军事重地，没想到，木伦己发展富庶到了这般地步。那就是大哥的心头肉啊！怎么舍得拿出来？”
鄂兰尼雅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扇动着，细细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哥说的，也有道理。木伦到了车凌手里，怕是乱象即生，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嗯……那好吧！木伦还是你的，但你还是得拿出三个番的地盘出来呀？”
小策零一口奶茶差点从嘴里喷了出来：“你……怎么这么贪？还三番？别做梦了好不好？最多让出来后番和右番，这是我的底线。”
“哈哈！也行吧！那喀尔喀呢？嘿嘿！”鄂兰尼雅贼笑着看着大哥。
小策零把奶茶碗放到桌案上，肃容说道：“小妹，我知道，你今天谈的这些，不仅仅是代表你自己，也代表车凌。我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不管是你想要一半喀尔喀，还是车凌想要一半喀尔喀，我只给三分之一。”
鄂兰尼雅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大哥？”
“我还没说完，我是有条件的。割让三分之一的喀尔喀之后，我便要自立为汗！”
“啊？”鄂兰尼雅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神，随后急道：“大哥！那绝对不行啊！”
“哼哼！怎么不行啊？你怕车凌抗衡不了我，好啊！我把两番之地给他。你怕我和他打起来，好啊！我把喀尔喀让一部分出来给你，让你的地盘把我和他隔开。但你们不能总占便宜嘛！说到底，此战是以我为主，你们只是帮手，提条件哪有反客为主的？”
“不行就是不行！”鄂兰尼雅“忽”得一下站起身来，两步跨到小策零跟前，陡然提高音量：“大哥一旦自立为汗，草原将彻底分裂，准噶尔将血战不止，永无宁日。而且我还告诉你，就算是父汗和二哥同意你自立为汗，我也不答应！”
说完，她昂起头，一双凌厉的美眸自上而下地压向小策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