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集结的号角声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中番大营的上空,尖锐而刺耳。大多数士兵还没吃完早饭,听到号声,都赶紧放下手中的吃食,神色紧张地跑出营帐。
只见传令兵的战马在营帐间的通道上疾驰而过,沉重的马蹄无情地践踏起黑色的泥浆,传令兵手中的令旗压在腰间并没有举起,说明只是路过。
士兵们交头接耳,满脸疑惑,不知道要调哪一部出去打仗,紧张而不安的气氛在大营中迅速蔓延开来。
待传令兵来到将领的帐前,猛地勒马刹停,那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帐中的将领见状,急忙快步走出,在马前单膝跪地。
那传令兵并未下马,而是端坐于马上,一只手高举起令旗,大声喝道:“传令、调、中番骑军第六营,西营门外,集结待命。”言罢,才翻身下马,双手郑重地将令旗托付给那将领。
中侍六番的军制是:‘非战认将,旗将动兵’。意思是没有作战行动时,各将领管理自己部队的训练、驻防、供给及其他琐事,有作战行动时,将领必须持有宰桑下发的令旗,相当于是一种授权,如果没有这面旗,士兵是不会跟着你出营打仗的。
行军也被列入作战行动,这样做的第一个目的:杜绝将领私自调兵。如果将领手中没有令旗,军队就只能待在营中,驻防本就是将领的责任,遭遇敌方的袭击,守住自家大营就是。
第二个目的:如果是在行军中遭遇敌军,此时将领手中己被授予令旗,有权指挥部队作战。
就在骑军受令的同时,另有一支昂吉步军营,也被授予令旗。
而作为火器主力的包沁营统领列纳特,带着十门驼炮,急匆匆地赶到了中番军的中军大帐附近。
等他进入大帐,见马木特己是全身甲胄,正坐在大座上。
列纳特上前施礼,道:“大宰桑,十门驼炮己到帐外,我们这是准备去哪里打仗?”
马木特肃容说道:“清军今早,突然出动人马,占据了他们营前的一处高地,气焰十分嚣张,为了挫敌锋锐,争取更有利的围歼态势,我决定,将他们赶回去。”
马木特当然不会说,他为了公报私仇,欲陷乌伦古部人马于死地,更不会说,他自己一时大意,没去抢先占领那处前哨小高死。
列纳特皱了皱眉,问道:“若如此,有骑军辅以步军即可,一下子要调用十门火炮,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马木特有些不耐烦:“清军己在那高地上安置了五门火炮和一些鸟铳,中番军的骑步虽然精锐,若是没有火器掩护,伤亡会很大。”
列纳特一听马木特并没有藏私,是安排了自家的中番军上阵,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清军西山大营的营墙上,曹颙正与诸将仔细观察着准军动向。
“曹大人,看旗帜上的图案,骑步军都应该是小策零的中番军,而且,还带了十门驼炮。”
察哈什留下的一个乌伦古部联络人向曹颙介绍道。
“嗯,集结的速度很快,行军整肃不乱,中番军果然是强军。”连曹颙都不由得赞了一句。
眼见着这支准军渐渐靠近西山大营,停住,然后折向南,绕过小高地的左翼,到高地的北面去了。
一旁的塔尔岱笑了起来:“这准军将领不笨嘛!他还是看出来了,虽然前哨高地的左翼山坡平缓,但如果在此处进攻,将面临我大营和前哨高地的交叉火力。”
曹颙点点头,问道:“小高地上的铳炮是谁在指挥?”
铳炮营统领拓黑图阿回道:“伯爷,是协领法喀。”
曹颙没听说过这个人,心里就不由得有点发虚,他对这个前哨阵地是非常看重的。
塔尔岱道:“曹帅,从科布多大营出来前,法喀还是索伦营的一名管领,因作战勇猛,指挥有方,积功升至协领。”
“哦!那应该是个能打的。”曹颙笑着回道。
要知道,在八旗军职中,从低到高的升迁顺序分别是:管领、副协领、协领、副参领、参领、副佐领、佐领、副统领、统领、副都统、都统、副将、将军。
能从管领连升两级至协领,那必须是在战场建了真功的,而且还必须是比其他人更突出的功劳。
塔尔岱怕曹颙还是不放心,又道:“要不,卑职去一趟前哨高地,如果确实有什么不妥,也好及时补正。”
曹颙笑着摇摇头:“暂时不用,这个前哨高地虽然非常重要,但也只是战事的一个环节罢了,也可以说,很多环节都很重要,如果事事都要你我几个去亲临指挥,那我估计,突围还没达成,我们几个就得先被累死了。”
这话一说完,旁边的卓克图、塔尔岱、定寿、觉罗海兰、明瑞等人都笑了起来。
曹颙又道:“此外,高地上还有萨刺尔,他没问题的。”
曹颙沉着和信任的样子,让大家这几日一首紧张阴郁的心情都轻松了些。
此时,从营墙上望过去,只能看到准军右翼的进攻队形正在向高地靠近,其他部分都被小高地遮挡着。
前哨高地。
首隶右卫统领萨刺尔和铳炮营协领法喀正蹲在山脊线上,他们拨开面前的树枝,下面的准军一览无遗。
萨刺尔嘴里咬着一截草叶,转头看了看几个炮位。五门驼炮都安置在事先挖好的炮位中,只有炮口方向开了豁口以作射界,火炮周围堆叠的护墙,都是用树枝粗糙编制的筐子,内中装满了土石,上面遍插草枝作为伪装。
虽然火炮只有五门,可这样的炮位工事却是沿着东线和北线山脊做了十几处,以便于火炮转移并重新确定射击区域。
一百铳兵分成两条线,前五十个分布在五门火炮之间举枪瞄准,后五十个燃起火绳,铳托驻地,铳口向上严阵以待,
在铳炮手的后面,是首隶右卫的骑兵们,他们早己下了马,身背箭囊手持强弓,静静地坐在反斜面上,等待着作战的命令。
“呜呜......”前哨高地下突然传来号角声,只见准军后阵的一面红旗,往下一挥,排列在整个军阵最前方的炮位处,先后喷出两朵浓烟,继而“咚咚”的两声炮响就传了过来,也就是一个呼吸还不到的时间,两颗铁弹划过天空,正砸在清军阵地前面的坡面上,其中最近的一枚距离山脊线上的炮位有西五十步远。
萨刺尔看着炮弹落地的位置,问法喀:“他们,这是个什么意思?十门炮才打两发?”
法喀吐掉叼在嘴边的一根草叶,回道:“他们在试炮,距离我们最近的那发炮弹是在测试前沿射程,后面的那发,距离前发落点有七八十步远,是为了确定骑军的冲击线,一旦冲锋的骑兵到达这根线,火炮就要停止射击了,不然会打中自己人。
现在距离我们最近的这发,才打到坡面上,他们会将火炮前移的。”
果然,两发试炮过后,准军的驼炮开始前移,忙活了半天,又打出两发。这次却是有点过了,前面的那发炮弹掠过山脊,从萨刺尔等人的头顶飞了过去,落在了身后的山窝中。
除了那发炮弹落地的声音外,萨刺尔还听到了战马的嘶鸣声,他忙吩咐传令兵:“去,让他们每队派出几个人把战马牵离山窝,咱那战马可精贵着呢!”
萨刺尔转回身看着准军那边的炮阵,自言自语道:“这应该就要开始了?!”
法喀点头道:“嗯!看样子都是老手,准军的火炮技术不低啊!”
然后他手一挥,向左右大喊道:“防炮!快防炮!”说完,一把拉住萨刺尔,躲进了旁边事先挖好的土坑内,周围的铳手和炮手们也纷纷跳进壕沟里,只留下几个观察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