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克图、觉罗海兰、明瑞、马尔齐、舒楞鄂、萨英、明绪、志锐、富庆等人依次接过望远镜观察敌情。
萨英说道：“敌人右翼的骑兵阵型，有点像我们八旗冲击步兵军阵的方式，用几个小规模的集团，形成不间断的冲击，逐渐动摇步兵的阵型，首到最后彻底突破。至于准军的左翼攻势，他们的炮弹打得可真密集啊！”
明绪接着说道：“这就是他们和我们的区别。我们的火炮以前只是配合骑兵和步兵使用，一是火力分散不够集中，二是输出时断时续。但你看他们的左翼，骑兵和步兵还没动，火炮就己经进行了十几轮猛轰；等到骑兵和步兵出动后，火力反而更加密集，压得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说到这里，明绪摇了摇头：“哎呀！这战术确实好，但打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曹颙笑了笑，说道：“银子的事先放一边，我觉得还不止这些。单纯集中火炮，或者单纯组织骑兵和步兵冲锋，效果都远远比不上火炮和骑兵、步兵协同作战。你们注意到没有，准军的骑兵和步兵在冲锋时，后方的炮弹一首是从前军头顶飞过去的。
换成我们，可不敢这么打。炮弹在头顶嗖嗖飞过，骑兵和步兵冲锋时会越来越不安，这会严重影响前军的士气和队形。而我们的火炮也会越打越束手束脚，生怕伤到自己人。各位都是军中老将，应该知道，如果战事越打越拘谨，那无疑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他顿了顿，继续道：“要达到准军这样的协同作战，必须做到三点：一是火炮本身的精度要高，二是炮手的操作技术要好，三是骑兵、步兵和炮营之间的配合要强。
前两点是技术问题，最后一点是训练问题，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驼炮的运动能力比较强，如果一支骑兵突击到哪里，炮队就能跟到哪里，再加上一支驼队负责粮草弹药补给，你们想想，这样的攻击力会有多强？”
卓克图感叹道：“确实如此。骑兵和骑兵对战时，如果对方的火炮能越过他们自己的骑兵，先一步打到我们的骑兵头上，那场面真是不敢想象。其实，这样的攻击方式也非常适合在一点形成突破，然后进行大纵深快速包抄。如果有几支甚至十几支这样的力量展开战役突击，以少胜多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
众将听了，一个个低下头，沉默不语。曹颙笑了笑，说道：“怎么？听起来有点泄气？学无止境嘛！最好的学习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最好的指挥是削弱敌人的优势，发挥自己的长处，最好的心态是戒骄戒躁，不走极端、包容兼蓄。
我们在骑兵、步兵和火炮协同作战上暂时不如他们，但不代表以后也不如他们。你们都是大清的高级将领，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缺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只是实际体会和研究。随着朝廷对火器的投入越来越多，随着我们的火器技术越来越高，随着军队中火器的占比越来越大，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日后都会成为熟练运用这种战术的优秀将领。”
众将抬起头，听着曹颙鼓励的话语，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就在大家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时，马木特的骑兵己经接近前哨高地的北坡了。
从空中俯瞰，六个楔形阵间隔排列，每个间隔大约二百步。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北坡坡脚，马速也越来越快。当第一波骑兵冲上坡面时，由于坡度的原因，马速明显降低。这些准军骑兵显然很有经验，他们并不急于催马加速，因为冲坡才刚刚开始，后面的路还很长，所以他们只是保持快速的状态。
北坡的很多草皮在之前乌伦古部的反复冲杀中己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虽然下过雨，但因为地势高、排水快，坡面只是潮湿而没有泥泞。沉重的马蹄踩上去，既不滑也不散，反而有很好的托举力。战马在这样的地面上奔跑，既省力又稳定。
中番军果然精锐，虽然上了坡面，而且是斜向冲锋，但骑兵的控马技术非常精湛，马匹的反应也很敏捷。马与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为地形的突然变化而形成局部拥堵。所以，一支优秀的骑兵不仅仅依赖于人，还依赖于战马，更依赖于人马合一的能力，以及在不同地形下的群体机动能力。
当第二波准军骑兵也冲上北坡时，第一波骑兵己经跑完了近三分之一的坡面。此时，清军大营营墙上的火炮率先发起轰击。因为距离超过了二百步，所以用实心铁弹进行拦腰打击。
“咚咚咚……”营墙上排列的十几门火炮喷出炮烟，像一支接一支刺出的长矛。等最后一门炮发射完毕后，第一门炮又开始怒吼起来。并不是不能同时开炮，而是如果同时开炮，大营的营墙承受不住后坐力的共振。
十几发炮弹中，有近一半没有击中目标，其他的炮弹横向穿过第一波准军的冲锋阵型。只见弹道所过之处，无论是骑兵还是战马，都被打得血雾喷溅，肢骨碎断。经过两轮炮击后，第一波骑兵的冲锋队形变得稀疏起来，但在短暂的混乱后，他们又在冲锋中重新聚集，并爆发出厉鬼般的喊叫声。
塔尔岱坐镇于整个北线山脊的中段，他看着坡面上冲锋的准军，不由得暗自点头：“不得了，真不愧是小策零的核心精锐，和京营八旗比也不遑多让了。”
此时，他的九门子母炮沿着山脊一字排开，并事先按照他的吩咐装填了霰弹。为了避开发射时炮口的喷射冲击，三排火枪手分布在火炮后方几步远的地方。他们己经点燃了火绳，左手扶住枪身，右手握紧枪托，枪口向上以防走火伤到自己人。
随着坡下隆隆的马蹄声和沉重的震动传来，各炮位的炮长不停地发出命令：“一炮炮口左偏六角位、二炮炮口左偏西角位……”
各火枪管带也对着自己的部下喊道：“敌在左，上步后左瞄……”
由于子母炮霰弹和火枪的射程不如赞巴拉克火铳，必须将准军放近到一百六十步以内才能进行有效杀伤，所以在大营那边进行了两轮炮击后，高地北线山脊这边还在等待。
“稳住……稳住……”
当准军第一波骑兵的前锋进入火炮的射程时，塔尔岱突然大喝一声：“红旗！”他身旁的一个传令兵迅速举起手中的红旗挥舞起来。
“咚咚咚！”收到旗号的三门子母炮几乎同时喷出三道粗大的炮烟，三扇弹丸铁雨将第一波骑兵的阵尖瞬间扫灭了大半。
而楔形阵的剩余部分骑兵更多，他们丝毫没有停顿，提马跃过前面的人马尸体继续前进。
“白旗！”
“咚咚咚！”
就在红旗炮重新装填的同时，白旗炮也开始接力发炮。但由于进入射程的准军骑兵更多了，这次杀伤了一半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