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砚章如往常来医院上班，周围的护士都笑嘻嘻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护士长看到顾砚章来了，说道：“顾主任，您的女儿可成咱们这的大英雄了呢！”
“哦？什么意思？”
护士长招摇着手中的《河西早报》，“看看新闻怎么报道的嘛。”
顾砚章接过报纸一看，报纸头版就是《河西省医学院医学生深入龙潭取证——捣毁假药窝点》
下面的附图一看就是顾明昭，照片里顾明昭扎着歪马尾，外衣扣子敞着两颗，露出里面印着卡通考拉的卫衣，左手接着警察叔叔送的锦旗，右手比着一个大大的耶，背景里几名便衣警察正举着执法记录仪。
顾砚章翻过报纸，另一面是许青川的照片，双手插兜，下巴微抬，英气逼人，标题是《中医界的监察御史——许青川》。
呵，这小子也是跟着火了一把。
“胡闹，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出去乱跑。”顾砚章说完把报纸慌还给了护士长，转身离去。
旁边的护士小心翼翼的问道：“小昭火了一把，顾主任怎么看起来反倒不大开心呢？”
护士长看着顾砚章远去的身影，笑着说：“你呀，还真是不懂顾主任，别看他嘴上说，心里早就乐儿开花了，这会不知道去哪偷着乐儿去了。”
“舌苔黄腻，结合小便短赤，可能体内有湿热。”
“我这个湿疹得了好久了，有两个多月了，一首没时间看。”
许青川仔细观察它大腿处的皮损，丘疹深红，渗液结痂，显然是湿热为患。
不对，这个丘疹分布竟然是沿着足厥阴肝经循行路线分布。
典型的肝经湿热证。
方用龙胆泻肝汤
龙胆草十克，蒲公英十克、茯苓三十克、猪苓十克，车前子十克，栀子十五克，木通十克，泽泻六克。
水煎服，一日两次。
另起一方，苦参六十克，牡丹皮三十克，黄连十克，黄芩十克，白鲜皮十克，地肤子十克，蛇床子十克煎水，用纱布浸透湿敷患处，睡前一次。
开完方子，许青川就准备休息了，没想到顾砚章很快就从电脑中调到了诊疗记录，方子也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到了顾砚章的手里。
“龙胆泻肝丸的教训还不够吗？！”顾砚章忍不住大吼。
这件事恐怕连顾明昭都不知道，顾明昭只知道那一晚母亲进了ICU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出来。
当年龙胆泻肝丸导致了一系列的肝肾衰竭事件，而顾明昭的母亲，也就是顾砚章的妻子就是因为过量服用龙胆泻肝丸，最终肝衰竭而亡。
这是顾砚章心里的一道疤，每次揭开，都咕咕的流着鲜血。
“十克的木通？！你这样开药跟那江湖骗子又有什么区别？”顾砚章当场质问许青川，消毒水的气味在诊室里横冲首撞。
而许青川手里正捏着之前那个老头子的方子，乌头，朱砂己经被许青川用笔划去，但雷公藤则用红笔画圈括住。
“木通？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顾砚章没好气的说：“我就告诉你问题在哪！当年龙胆泻肝丸中的木通查出了马兜铃酸，导致了大量急性肝衰竭， 如今你居然还在药方中开具含有木通的处方，当真是杀人如麻了！”
许青川心里猛地一咯噔，但随即就从抽屉里翻出了《中国药典》，并推到了顾砚章的面前。
“当年“龙胆泻肝丸事件”用的是马兜铃科的关木通，所以导致急性肝衰竭，而事实上临床上用的都是木通科的川木通，川木通和关木通是两个不一样的中药，川木通不含有任何马兜铃酸，用起来安全可靠，你可以自己去查资料。”
河西省医院的霓虹招牌闪了又闪。
顾砚章发火了，但许青川没有发火，因为许青川知道顾砚章为什么发火。
“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患者使用我的止渴方案，不仅不会出现严重的不良反应事件，而且不出十天，他的湿疹就能痊愈，不信走着瞧，大不了我一命抵一命。”
顾砚章看着许青川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拂袖而去。
而许青川则低头注视着自己用红笔圈注起来的雷公藤，有毒就不能用了吗？危险但有效，这个悖论究竟该如何破解？
岳南星听到动静也过来了，看着许青川低头凝视着方子。开口说道：“雷公藤，《本草纲目拾遗》记载：“治臌胀、水肿、痞积、黄白疸、疟疾久不愈、鱼口便毒、 跌打。”怎么这味药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没错，那人虽然是个江湖骗子，但是他用的这味药还真有点门道——
比如他用雷公藤治疗一些人的湿疹，我专门采访过，虽然有一些人导致了很严重的不良反应，但是也有一些人的湿疹被奇迹般的治好了，甚至个别很严重很顽固的都给治好了。
所以我再想，或许雷公藤这味中药有一些潜力可以挖掘……不能因为有毒，就放弃不去研究它了，有毒，未来我们可以尽可能的去减毒存效，甚至减毒增效。”
岳南星表示赞同：“《黄帝内经》有：“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有毒中药的使用都是在精准辨证下中病即止的，只要不过度使用，可以将毒性压缩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时诊室外突然传来护士长的声音，“林院长说了，有个疑难病人要请中医科会诊，你们去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