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在营外放声叫嚷。
胡翊、沐英都听到是他的声音,立即出营来。
这老常老远看到胡翊,立即如同在黑土地上看到了放光的金子一般。
他从马上径直跳下来,快步奔过去,上来便抓住了胡翊的手臂,激动地道:
“小子,你可算来了,不枉咱打了三封奏表跟皇上要你!”
胡翊搞不清发生了何事,又见常遇春一脸焦急之色,忙问道:
“常叔,何事这样急切?”
“救命的事!”
常遇春急的脸都红了,脖子上手指粗细的血管跟着一起颤动。
“我的义弟,他是咱老常这辈子不可或缺之人,现在他重伤垂死。
救他一命!
常叔替他求你了,快啊!”
常遇春都驰奔三百里来请了。
此事的重要可见一斑。
胡翊立即命人去叫崔医士,自己也回去准备药箱。
趁着常遇春在营外等候的工夫,沐英追问一句道:
“常叔,受伤的到底是何人?”
“我营中曹擒龙,可还记得?”
“啊?原来是曹叔叔?”
沐英这下也急了,“伤成什么样了?”
“被一根破甲锥从右胸贯通到了左肩,肝上又中了元兵一刺,军医们说是无救了。”
听到这话,沐英也是愣住了。
破甲锥这种箭,全名叫做三棱倒钩箭镞。
这箭的直径便达到了两指半粗细,非是重弓、踏弩,根本无法射得动。
这种箭若以踏弩劲射,可在一百五十步内穿透两层皮甲。
中箭之人会在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击飞出去!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地后受到二次伤害,还会震伤到脏腑。
眼看着胡翊和崔医士骑马出营,沐英现在也急了。
他望着胡翊,单膝跪地说道:
“姐夫,曹叔叔乃是邓愈将军的妻弟,收复福建时邓将军于我有大恩。
请姐夫看在小弟面上,务必要竭尽全力救治曹叔叔!”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层关系。
胡翊立即将沐英搀起,“你与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定然竭尽全力。”
沐英面色一喜。
常遇春拉着胡翊便走,喝道:
“耽误不得了!”
二人便策马而行,身后崔医士跟着五百名精骑急急赶往定西。
中途,胡翊将曹擒龙的伤情仔细询问,心中暗作思量。
昨日常遇春破元兵堡垒。
曹擒龙在攻坚战役中被敌方踏弩击中。
在随后的营救中,他肝脏又被刺裂,导致持续性失血。
依着常遇春的描述来看,患者现在还处在昏迷中。
而且呼吸越发微弱,胸前的伤口处快速。
考虑到肝部破裂,持续失血,到今日却未死。
想来肝部的受创不算大。
但从胸口快速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受创之后引发的气胸和血胸。
肺部长时间堆积淤血,引发感染导致昏迷和高烧不退。
救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处置不当,是会死人的!
从昨日中箭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个时辰,换算下来已经超过20小时。
倘若不能在36小时内将其救回,怕是神仙来了都无力回天!
胡翊心中盘算完毕,知道此时更应该要争分夺秒。
他立即催动胯下赤鬃黑狮子,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往常遇春驻营地。
看到胡翊都开始玩儿命了,常遇春立即吩咐亲兵跟随,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赶去。
他们就把崔医士和身后骑兵们都抛在了身后。
定西这地方,现在正是两军交战的乱地。
但胡翊顾不了这么多了,常遇春亲自来请、沐英跪地委托。
这人既然如此重要,自然要全力以赴才是,也就不管路上的安危情况了。
好在是他们跑得快,这一路上也足够顺当。
路过沈儿峪鹰嘴崖时。
胡翊要打前方经过此处,隔着老远便看到一列火把整齐排列在前方。
“伯仁!”
“驸马!”
借着火光,胡翊才看见北伐大元帅徐达的旗帜!
徐达领着手下百十名亲兵,就在这豁口处等待着他们。
“老徐,邓友德是咋说的?”
常遇春一见了徐达,立即在马上追问道。
“友德率军焚毁元军粮仓,传信人带来了他的回话。
疆场之上无内亲,救得活是他的命,救不活也不会怨你常帅。”
听了邓愈的回话,常遇春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腿上:
“唉!”
“擒龙是友德的妻弟,当初咱花了三百匹良马、五百张硬弓才将他换到帐下来。
他如此重视擒龙,又岂会不在乎?”
他深知邓愈此人为人忠勇,又是个沉稳坚毅之人,这是不想给自己施加压力。
再一想到邓愈的为人。
他越是公私分明,常遇春就越觉得对不起他。
“胡小子,咱们快快去救人,不耽搁了。”
说罢,常遇春就在马上冲着徐达一抱拳:
“老徐,今日我就嚣张一回,没时间给你下马行礼了。”
徐达把手一摆:“哪的话。”
说罢,又将目光看向胡翊,紧紧嘱托道:
“擒龙乃是常帅阵中的宝贝,亦是我大明的一员虎将。
定要将他救下!
就当是徐叔叔今后欠你一个人情,拜托了!”
胡翊也是顾不得别的了,只在马上行礼,应了一声。
他们在沈儿峪只停了一瞬,立即便往四十里外的常遇春中军大营赶去。
曹擒龙从前线被护送下来,已然耽误了十个时辰。
常遇春快马前来请他,返回路上又是三个时辰。
这一通耽搁下来,十三个时辰(26小时)已经流逝在路途中了。
再晚一些,胡翊也不知道曹擒龙还能否撑的住。
总算是在凌晨到达了沈儿峪西南的狼岔沟大营。
此时已过了子夜。
漆黑的军帐,整齐散布在山间的沟壑间隙之中。
胡翊抬起头,天上是几点惨淡的月光,耳边呼啸刮着寒风,又飘起了雪粒。
这鬼天气!
寒冷,又给伤患的存活带来了一重难题。
常遇春大步迈进营地,胡翊紧随其后。
“吱呀”一声,营门开了。
他们立即便看见,两旁的军帐前,数百名颓废的兵卒们都在雨雪中守候着。
他们是昨日跟随打仗的兵卒们。
已然很疲惫了,但还是放心不下曹擒龙的安危,一直等在此处。
常遇春的军中规矩森严。
但又处处透露出疼惜兵卒的人情味。
一旦自己牵挂的军中兄弟受伤,常遇春允许你去照料。
即便因此耽误了宵禁,他也不会治罪。
这是在李文忠和徐达军中,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此刻。
这百十名军卒们就直勾勾的盯着胡翊看,他们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给他磕着头。
“这些都是老曹手下的抛石兵,我攻城破寨全凭着他们。
给你磕头,他们是想求你救人呢。”
军中禁止喧哗,尤其是夜里。
这些人不说话,就只是磕头。
胡翊就开口说道:
“放心,我来了,一定全力以赴去救治曹将军。”
有了这句话,大家跪地给他嗑起了响头,磕的更加用力了。
胡翊没时间在这里耗着,立即跟随常遇春到达一处营帐外。
此刻的营帐外,守护的亲兵们听说是胡驸马来了。
立即便是躬身跪下,跪地整齐划一的嗑了三个响头,开口请求道:
“驸马爷,请您一定治好我家将军!”
“只要能治好将军大人的病,我们给您当牛做马,给您抵命都行啊!”
胡翊将肩上医箱取下提在手里,同时摇起头来道:
“我全力以赴,只能是尽我所学挽救曹将军的性命,你们起来吧。”
那些亲兵们却是长跪不起,一个个铁甲男儿此刻竟然泪如涌泉一般,泣不成声道:
“还请驸马爷定要救下我家将军性命!”
“驸马爷若不答应,我等就长跪不起!”
混账东西!
胡翊当即就怒了,呵斥道:
“跪不跪是你们的事。”
“现在本驸马要进去救人,都给我滚开!”
胡翊现在一脑门子火。
既然是救人性命的急事,徐达在半路上拦了一阵就算了。
进了营门,百十名抛石兵跪求也说的过去。
你们他妈一群亲兵跪在面前,挡着道是怎么回事?
还长跪不起?
路都让你们挡住了,还救个毛啊救!
迈步进帐,一张铺着狼皮毯的木床上,躺倒着一个黑大汉。
旁边几名医官面色沉重,侍立在一侧不敢出声。
这位黑大汉体形高大,也是一脸的络腮胡须。
胡翊看了黑大汉一眼,又下意识回头瞄了一眼常遇春,心说怪不得常帅要跟曹擒龙结拜呢。
原来两人就连长相都有几份相似。
这真是煤块掉进了煤堆里,一个赛一个的黑。
好在是屋里升了三盆火,尽量把内部空间的温度烘高了些。
要不然的话,曹擒龙还真不一定能撑到胡翊到来。
事情紧急。
胡翊的二目死死盯着曹擒龙,走到近前,放下药箱后,先呼唤起对方的名字来。
见人已经昏迷,完全失去响应。
胡翊连忙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将病人的眼皮分开。
还好!
曹擒龙虽然是双眼紧闭,昏死了过去。
但眼神完好,瞳孔并未涣散。
只是此刻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伤者的情况不妙,在其右胸位置,赫然插着半截断箭,暗红箭杆随着他急促的喘息微微颤动。
“肺音几乎消失了。”
胡翊趴在其胸口听过动静后,扯开他染血的内衬,在其右胸第六肋间,拳头大的伤口正随着呼吸冒出粉红色血沫。
手指叩击胸壁发出空瓮声,左肩胛下角的贯穿伤口已经发黑,渗出黄绿色的脓液。
病人现在气胸血胸,导致胸口,如同在脏腑里面塞了一个小气球一般。
右肋肝脏的位置破裂,还在往外缓缓渗出鲜血。
他这样渗血也是个麻烦事,从昨日到现在,缓慢失血已经一天时间了,更容不得任何马虎大意。
再加上昏迷,高烧的问题……
现在摆在胡翊面前的事,就如同一团乱麻!
到底先处理哪一件?
是先给病人下药续命?
还是先解决气胸和血胸的问题,并且进一步消除感染?
肝脏的伤势又该怎么办?
高烧和昏迷又该如何处理?
这些问题的棘手程度,就连胡翊看了都头皮发麻。
可是现在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考。
倘若不抓住眼前的两个时辰救人,就算再把大罗神仙搬来,也是于事无补。
他此刻也顾不得看那几名军医了。
一边取出存放酒精的瓷瓶,拿出棉花来蘸着酒精,先给曹擒龙解决肝脏的伤口。
看的出来,军医们使用大蒜素和药粉为病患止过血了。
可是止不住!
胡翊一边开口问道:
“病人中途有苏醒过吗?”
“没有苏醒过。”
“是否撬开他的牙齿,往胃里灌过流食?”
其中一名军医答复道:
“下官将党参配合流食,灌入过两次,分别是在六个时辰前和两个时辰前。”
胡翊点着头,回过来看了那人一眼道:
“你做的很好。”
“去准备三七粉,将麻布以开水煮沸,然后拿来给我。”
胡翊虽然在同他们讲话,手中动作却是一直不停。
先要清理军医们之前止血失败的残留。
然后消毒,找准伤口的具置,思考止血之法。
旧的棉花被渗血所染红,立即就更换新棉花。
得先为曹擒龙解决肝部的血液流失问题,然后再想办法将其唤醒。
看到胡翊开始有条理的做事,那几名侍立在侧的军医们,立即便都动作起来。
打水的打水,备麻布的备麻布。
胡翊需要什么药材,他们立即就到仓库取来。
本来大家眼前都是这一团乱麻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而且病患乃是常帅的义弟,邓愈将军的妻弟,这是一位战功赫赫,连徐帅都极为倚重之人。
谁也不敢下手医治。
现在胡翊来了,一上来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做事,治疗。
他开始动手了,众人心里立即便有了主心骨。
常遇春就吩咐手下人去帮忙。
多烧水、随时备取药材,驸马爷要什么就给送什么。
终于在拿到三七粉末之后,胡翊将一块烧红的烙铁取下来,对准了曹擒龙右肋位置的伤口。
他其实是非常反对使用烙铁止血的,这种方法很粗暴,且后遗症很多。
可是现在,病情危急,其他的止血方法都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用烙铁烫糊伤口,以最快的速度止住其右肋的流血问题。
伴随着“刺啦”一声刺响。
胡翊的面前,冒起大量焦臭的黑色浓烟。
曹擒龙的肋部伤口被烙铁烫成一团,焦黑成一片,已是惨不忍睹。
帐内观看着的几名医官们,仅仅是听到这声动静,便已经恶寒的缩起了脖子。
烙铁止血果然是最有效的方式。
止完血,立即再次用酒精消毒,然后敷上三七粉。
最后以煮沸的麻布进行包扎。
肝部的伤势暂时就先这样处理了。
缓缓流血不止的问题得以解决,病患体内那个不停流失的漏斗便被止住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将病人唤醒。
曹擒龙的昏迷,是因为血胸导致的淤血感染所引起。
那么就要先唤醒他,再解决气胸和血胸的问题。
军医们看到,这位驸马爷从自带的医箱里拿出了针盒,以及一把锋利的小刀。
胡翊先用小刀割开曹擒龙的两处耳垂。
这是为了放血,减轻血压颅压。
光是割破耳垂放血是不够的。
还要用银针刺破其十根手指和脚趾。
在做完这些后,胡翊在他的人中穴上按压。
又叫几名医官们将干艾草取来,就着火盆里的炭火点燃,以艾火薰其脚底。
待到脚掌熏的鲜红,再以银针快速轻刺脚底的涌泉穴。
这一招急救的法子,名叫“引火归元”,也是关键时刻救治人命的法子。
军医们刺烤涌泉穴,胡翊一手按压人中,一手使劲去掐曹擒龙的内关穴。
这样折腾了半盏茶的工夫。
胡翊突然以针刺入人中穴。
这一针下去,立即便疼的曹擒龙身子一震!
再等他第二针刺下去时,曹擒龙竟是大叫了一声!
常遇春被这一幕吓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是他的义弟啊!
他之所以能够攻城掠寨、所向披靡。
靠的就是义弟这一手抛石车的手艺。
军中的抛石车,十能中一便算是神射了。
曹擒龙能够做到十能中三四!
正因为如此,他老常的战绩才能如此好看。
再加之曹擒龙是从邓愈手下练出来的。
邓愈的火器营乃是大明军队之最,又得邓愈悉心培养。
曹擒龙一直掌管着自己手下的火器营,奇袭、掩护全靠这位义弟在身旁帮衬着。
要是少了此人,常遇春手下这支大军的战斗力怕是要下降三分之一。
正因为此人不可或缺,才更加要救活啊!
常遇春吓得心头一颤。
好在是这声大叫过后,曹擒龙总算睁开了眼,他竟然苏醒了过来。
常遇春不懂这其中的厉害之处。
可是,那军帐中的几个医官们,已经是完全看傻眼了!
驸马爷这一手医术之神奇,竟然真就将曹将军给救醒了!!
神迹啊!
能将昏迷待死之人救醒,这绝非普通人可以办到的。
他们学医这么多年来,深知要做到这一步之艰难。
此刻他们再看向这位驸马爷时,眼中竟都闪烁出崇敬之色,激动的难以言表。
“嘶……”
曹擒龙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发出了阵阵呻吟声。
痛!
实在是太痛了!
右肋下的剧痛之中,夹杂着强烈的烧灼感。
他痛的浑身颤抖着。
便在此时,眼前这个沉稳干练的年轻人,将一个小瓷瓶取出来,拧开了瓶塞。
并将这一小瓶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将军,请喝下此药。”
曹擒龙迷糊着,只嗅到口鼻前的一阵酒香。
他立即将瓷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酒水之中却又夹杂着一股剧烈的苦味。
入喉之后,苦味回甘,又在唇齿间留下一片花香气息。
“你……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曹擒龙还在疑惑间呢,胡翊开口说道:
“曼陀罗酒,可以麻醉镇痛。”
胡翊随即起身去洗手。
正在这时,崔医士他们总算跑回来了。
崔医士立即将自己那个医箱也拿过来,在军帐中摆开。
胡翊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不知不觉,多半个时辰都过去了,精神高度集中为人救治。
这其实是很累的。
崔医士来了,他就能略微轻松一些了。
他开口吩咐道:
“病人气胸血胸,情况危急,但我现在又必须要给他下补药吊命。
这时候,阴补是来不及了,使用烈补药恐怕病人血脉支持不住,再出现溢血和伤口开合情况,就需要你去调几味温补的药来。”
崔医士点着头道:
“熬汤药已然来不及,学生研磨药粉制成丸状如何?”
胡翊点着头道:
“只能是如此了。”
崔医士代他去办这件事,胡翊就可以腾出手去做些别的了。
也是直到了此时,曹擒龙才总算醒了几分精神,能够辨人了。
“常帅!”
曹擒龙一眼看到了杵在那里的常遇春。
随即,他看向面前的胡翊,急切开口道:
“小兄弟,你是何人?
是你救的我吗?”
常遇春急忙过来介绍。
一听说救治自己的居然是大明神医。
曹擒龙立即激动的无以复加,眼神中也重新焕发起了光彩。
“驸马爷,曹某人在此谢过您了!”
曹擒龙很想抬起双手来见礼,可他的箭伤是从右胸贯穿到左肩胛骨的。
身体受创,实在无法抬起手臂,只能是躺在床榻上勉强开口说话。
胡翊叫常遇春退下,不要再引的曹擒龙开口说话了。
病患现在张口说话,口中便会溢出许多血沫子,这摆明了是肺伤极其严重的特征。
看到曹擒龙向自己道谢,胡翊也不想给人假希望。
他当然可以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对方他的病自己一定可以治好。
但大家都是军中见过生死之人,承受能力相对更高一些,胡翊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这样在曹擒龙知道事情真相后,还能安排一些身后事。
胡翊便开口直说道:
“曹将军,你的病我没有太多的把握救治。
接下来就要消解气胸和血胸,顺带拔出断箭。
每一步都是在铤而走险,如同在钢丝上起舞,这不止需要我的手法准确。
也需要将军极强的求生意志作为依托,还要你的生命力足够旺盛,才能挺过这一关。”
胡翊实话实说道:
“即便是挺过了拔箭的关口,后续能否痊愈和康复,也还有许多挑战和变故。”
常遇春听他这样一说,双目凝实,眉头更是皱的越发的深沉。
曹擒龙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他叹了口气,而后说道:
“当这支透甲锥击中我时,就已经知道我这条命将死了。
当时想着连一封遗书都留不下,好歹给孩儿们留一点念想也行,现在您将我救醒来,让我能留下一封遗书捎给家里人,其实也满足了。”
胡翊没有阻止。
曹擒龙便口述遗书,常遇春连忙亲笔记下来。
交代完了遗书,曹擒龙勉力伸着手臂,他还是想要叫人把他搀扶起来。
胡翊连忙阻止道:
“你现在平躺最好,不可以起身。”
曹擒龙的嘴角全是血沫子,因为肺部受伤,说话的声音都是嘶哑漏风的。
但他依然坚持道:
“驸马爷,叫末将给您见一礼吧。
你救我,这是恩。
曹某人生来知恩图报,常帅当年救我一命,我便甘愿舍弃兄长,随他来到军中。
只是兄长悉心培养于我,也…也需要报答,我便…请常帅留下良马和硬弓来换我。
这些年……这些年为报常帅大恩,也是时常…时常冲锋在前。”
曹擒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
“若不叫我全了您的恩义,我纵死,也难心安啊!”
一口气连说了这么多话,本就脸色惨白的曹擒龙更加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常遇春是个直人。
他立即过来,亲手搀起曹擒龙来。
此时曹擒龙剧烈咳嗽着,口中咳出的血沫飞溅,疼的呲牙咧嘴。
他十分勉强的向着胡翊微微作揖。
常遇春帮他抬起两手,辅助他完成了这个并不标准的动作。
但即便是这个并不标准的动作,完成后也是要了曹擒龙的半条命。
胡翊赶忙受下这一礼,然后重新搀着他躺好。
再看曹擒龙,已然是身体剧烈在抽搐,疼的面容都已然扭曲了。
即便有曼陀罗酒暂时进行麻醉。
但也只能是减轻一些痛苦,却做不到完全的止痛。
曹擒龙最后叫人将他的皮甲拿来。
幸亏是这三重皮甲才挡住了透甲锥的恐怖力道,保住他一条命。
残破的皮甲之中,有一张染血的图画。
上面画的是曹擒龙和妻子、儿子一家三口的一张合画。
知道曹擒龙最后这是思念家人,常遇春立即叫了一名亲兵进来,就专门手举着这幅画在义弟的眼前,叫他一直看着,以宽其心。
“驸马爷,您…您动手吧。”
曹擒龙勉强又开口道:
“曹某人感恩于你,只是…只是身体受制,难以全礼向你道谢。
今日活也罢,死也罢,皆仰仗天命。
若是撑不住死了,此…此乃我之命数,非…非驸马爷之过。”
胡翊点了一下头。
刚才还只是开胃菜。
现在,真正的挑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