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窗边的光影一寸寸暗了下来。
“小姐。”
春桃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带起一阵燥热的微风。
苏窈几乎是立刻从窗边坐起身,抬眸急急的看了过去。
“小姐,您别急。”
春桃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为难。
她抿了抿唇,声音压得极低:“奴婢打听到,目前崔公子在城东的清风巷赁了处院子,一切都好。”
苏窈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的花纹,轻呼出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没有被发现便好。
春桃突然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些犹豫开口:“小姐。”
苏窈看着春桃扭扭捏捏的样子,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了?难不成崔公子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春桃突然红了眼眶,看着苏窈小声开口:“您和崔公子真的...”她指了指窗外高墙:“真的再没可能了吗?”
苏窈有些哑然,慢慢握紧手中的帕子。
她想起崔子元毅然决然挡在了黑衣人的面前,想起他说要带她一起逃离燕京城时明亮的眼睛。
“傻丫头。”
她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抬手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叹息出声:“如今我这处境...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离开这国公府,崔公子有自己的大好前程,我不该再去拖累他。”
脑海中闪过萧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
春桃欲言又止。
“春桃,你还有什么事没说?”苏窈凝眉首首的望了过去。
这丫头向来藏不住事,此刻脸上满满的都是我有话还没有说。
“小姐,我…”
春桃支支吾吾,想到今日在巷口打听到的消息,心中泛起一抹为难,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吧。”
“崔公子要定亲事了。”春桃声音有些干涩。
苏窈一愣,很快便勾起一抹真心的笑意,看着春桃嗔怪道:“你这丫头,这是喜事呀,支支吾吾地作甚,我还以为崔公子遇到了什么麻烦呢。”
她眉眼含笑,柔声道:“不知道崔公子定的是哪家的小姐?”
春桃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含糊开口:“是刘小姐。”
苏窈手中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整个人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她不可思议的重复:“刘…刘卿如?”
春桃点点头,想起刚到清风巷,看到崔公子正在恭送一位锦衣公子,一旁的巷口阿奶凑了过来:“这小崔大人啊,可真是好命,居然可以和相府结亲。”
“奴婢打听到,崔公子己经派人去接自己的母亲了,届时便会去相府提亲下聘。”
苏窈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眉头深深的皱起。
怎么会这样?崔公子怎么会和刘卿如有了婚约?
他……
“小姐…小姐您还好吗?”春桃不安地绞着衣角,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苏窈。
苏窈摇摇头,靠在了矮榻上,喉头干涩。
第二日一大清早,回廊下,几个洒扫丫鬟凑在一起咬耳朵。
为首的绿衣丫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了吗?世子要娶妻了。”
“娶妻?是哪家的小姐?”另一个圆脸小丫鬟好奇的询问。
绿衣丫鬟挤眉弄眼:“听说就是那位寄居在西苑小院的表小姐!”
廊下扫洒的圆脸丫鬟一个趔趄,握紧手中的扫帚:“不能吧?那位的身份……”
“千真万确!听雨轩那边,世子都己经嘱咐下人在筹办婚事了。”
“大夫人他们同意了?”
“谁知道呢,表小姐这命可真好啊。”圆脸小丫鬟羡慕的捧了捧脸。
晨露还未散尽,萧珩要成婚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般飞遍国公府每个角落。
西苑,春桃端着铜盆走进屋内,看见苏窈己经端坐在梳妆台前,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晨风吹动她散落的发丝,听见推门声她回头看了一眼。
“小姐...”
春桃心疼地拧干帕子,轻轻敷在苏窈脸上:“您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苏窈摇摇头,指了指妆匣里的脂粉,柔声道:“无妨,用些脂粉遮一遮便是。”
春桃取出香粉,细致的为苏窈轻按,一边碎碎念:“熬夜伤身,日后可不能这样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逐月走了进来,她目光扫过苏窈憔悴的面容,蹙了蹙眉:“小姐。”
“逐月来了。”苏窈声音轻柔。
逐月想到今日在府内听到的消息,她的目光不自觉跟随着和春桃说笑的自家小姐。
感受到逐月奇异的目光,苏窈疑惑的回眸:“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
逐月收回视线,站在一旁。
“好了,我们去寿康院吧。”
苏窈看着铜镜中春桃将银簪插入发髻后,站起身。
还没走出院门,就看见萧珩大步从晨光下走了进来,眉眼带着明显的喜色。
苏窈惊讶的看着男人走到面前,才想起来福身行礼:“珩表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窈儿。”
萧珩握住苏窈的手,将人又带回了屋里。
苏窈莫名有些不安,跟着他的脚步,坐在矮塌上,心里警觉。
他抬手轻抚她的面容,目光柔和:“我们要成婚了。”
苏窈倏地抬眸:“你说什么?”
“婚期定在明年开春好不好?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筹备,一定可以给你一个盛大的成婚仪式。”他唇角溢出笑意,指尖勾起她散下来的一缕发丝,轻轻缠绕在掌心。
从受伤开始,他便一首在计划如何迎娶到她,如今终于如愿了,自然开心。
她不愿为妾,那便成为自己的妻好了。
她只能是他的!
苏窈眉心蹙起,半晌干涩开口:“大夫人怎么会答应让你娶我?!”
“此事我己经安排妥当,你只需好好等我来娶你便是。”他牵住了她的手,眉眼温柔。
她心中一跳,止不住的心慌。
看着苏窈呆楞的模样,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面上都是喜意:“怎么?欢喜傻了?”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慌乱抬眼:“珩表哥,我一个孤女,如何入得了这国公府?”
她不是天真的人,国公府这高枝不是她高攀得起的。
门不当户不对的日子,她岂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