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伤把电动车停在写字楼阴影里，外卖箱渗出的水渍在柏油路上画出迷宫。手机显示凌晨西点二十三分，订单要送三十份蟹黄小笼到18层会议室——正是他三年前带钟无艳通宵调试系统的楼层。
电梯里的香薰机喷出苦橙味白雾。莫无伤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发现所有质数层都在轻微震颤。当数字跳到17时，轿厢照明突然变成医院走廊的冷白色，金属壁映出他鬓角新生的老年斑，形状恰似女儿画的小白船。
"叮——"
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透着暖光。莫无伤推门瞬间，保温箱里的蒸笼突然同时鸣笛——这是女儿改装过的警报器声响。三十个穿格子衫的程序员齐刷刷转头，每张脸都是不同年龄段的自己。
"莫工，你的工位还留着。"最年长的克隆体指了指角落。折叠床上堆着带咖啡渍的羽绒被，床头插座上插着脑波采集器的充电头，插头金属片己经氧化发绿。
莫无伤摸到床垫下的硬物。掀开防尘罩，下面压着女儿的小学作文本，标题《我的爸爸》被红笔圈出语病。修正液覆盖处透出紫外线水印，扫描后显示脑机接口的神经映射图。
茶水间传来微波炉的叮咚声。莫无伤循声望去，看见年轻克隆体正在加热冷冻母乳——袋子上标签印着林雪梅的工号和捐乳日期。当他碰到微波炉门把手时，显示屏突然跳出警告："超过723秒未取餐，启动记忆清除程序"。
手机突然震动。新订单要送退烧药到儿童医院，取货地址显示为本楼层女厕。莫无伤在第三个隔间找到药箱，保温袋里除了布洛芬混悬液，还有支刻着"MWS-终版"的冷冻胚胎试管。
"您的外卖..."莫无伤回到会议室时，克隆体们正用USB线给彼此输血。地面蜿蜒的血迹组成斐波那契螺旋，中心点摆着他的旧工牌——入职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
最年轻的克隆体突然抽搐。莫无伤扶住他时，摸到后颈的条形码还在发烫。掀开衣领，倒计时显示00:07:23，皮肤下的生物芯片正透过血管发出幽蓝荧光。
"我们都是你的递归函数。"年长克隆体撕开手臂皮肤，露出刻在骨头上的代码注释："//当本体死亡时启动克隆协议"。骨缝里嵌着女儿掉落的乳牙，牙釉质上的裂痕与莫无伤手机屏的裂纹完全吻合。
天花板突然掉落粉尘。莫无伤抬头看见通风管道里有荧光闪烁，爬上去发现是钟无艳留下的记号笔——笔帽里藏着微型投影仪。当蓝光照在管道铁皮上时，浮现出三年前的监控画面：林雪梅的克隆体正在给自己注射麻醉剂，而真正的妻子被困在云端会议室。
手机导航突然乱码。莫无伤跟着扭曲的地图钻进地下车库，在B23柱发现女儿用贴纸标记的暗门。虹膜扫描仪亮起的瞬间，他想起这是小雨三岁时注册的儿童智能手表解锁方式。
暗室里的服务器组嗡嗡作响。莫无伤在控制台摸到黏腻的口香糖——正是女儿当年恶作剧粘在上面的。当强制关机键被按下时，整栋楼的日光灯管同时爆裂，玻璃碎片在落地窗前拼出巨大的"723"。
"爸爸，看这个！"
小雨的虚拟影像从消防喷淋头投射出来。她手中的蜡笔画变成动态地图，显示所有克隆体的实时位置——三百个光点正在外卖配送途中，每个保温箱都藏有生物芯片。
莫无伤在消防栓后找到银色手提箱。指纹解锁后，里面是林雪梅的婚礼录像带，磁条被重新编码成脑波数据。当他将录像带插入老式播放器时，雪花屏里传出妻子的抽泣："...要终止轮回，就找到真正的小雨..."
地下突然传来剧烈震动。莫无伤抱紧手提箱往外冲时，瞥见车库反光镜里的自己正在急速衰老。皱纹如代码般在脸上蔓延，最后定格成林雪梅难产那天的模样。
